方才謝危樓提問之時,皇帝便有意在門外聽了一會,顯然,三個兒子的回答都不能讓他滿意。
老四小小年紀爭強好勝,無仁者之風;老三則相反,不爭不搶,目短淺,難大。
就連他最為看重的皇長子,盡管資質尚可,思路清晰,卻暴了生懦弱、瞻前顧后的病,既無征戰天下的帝王豪氣,也無殺伐決斷的果敢魄力。
俗話說三歲看老,一個人未來能走多遠,往往在年便能窺探一二。
謝煦或多或他母族影響,勤勉、仁厚、不驕不躁、三思而后行,但對于帝王來說,過于仁厚算不上優點,反而容易招至禍端,所謂“善不居,慈不掌兵,不監國”便是這個道理。
皇帝面上并無嗔怒,只是著大皇子的腦袋,笑道:“今日吾強彼弱,他不犯我,焉知來日他國力強盛,他們的子孫后代不會侵犯我大昭邊境?煦兒要明白一點,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論千里萬里,我大昭不惜一切代價,也要讓它俯首稱臣。”
謝煦認認真真地拱手:“兒臣多謝父皇教誨。”
皇帝微笑頷首,與謝危樓一同出了擷芳殿。
向遠飛檐鴟吻、碧瓦飛甍,皇帝下心中沉沉的郁氣,笑道:“朕這幾個兒子,還要勞煩皇叔多多費心。”
謝危樓當然知道謝烆對大皇子寄予厚,否則不會到今日只有三位皇子,并讓他親自教導,但骨子里的弱是很難矯正過來的。
謝危樓只淡淡道:“臣自當盡力。”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錦衛還未回來稟告,但今日玲瓏繡坊那一出好戲卻傳到了皇帝耳中。
皇帝半開玩笑道:“朕聽聞阿斐又去找沈七娘了,朕沒想到這一向放浪不羈的人竟能對那沈家七娘念念不忘,倒真是難得。”
謝危樓眸微不可察地沉了下來,不過他向來控制得很好,只是俊朗的廓愈發鮮明,線繃著沒有說話。
“皇叔也莫要對他太過嚴厲了,您這些年不在上京不知道,阿斐胡鬧歸胡鬧,對這個妻子卻是尤為上心的,這些年來從來沒有納妾的打算,朕開玩笑說要送他人,他也是斷然拒絕的,兩人時常一同宮,好得跟一個人似的,朕也沒想到,他二人竟然鬧到和離的地步,”皇帝角出一笑,試探著道:“朕看阿斐這回也是誠心認錯,皇叔不如給他一次機會,朕為他二人再賜一次婚也未嘗不——”
“陛下!”
皇帝還未說完,便被謝危樓冷聲打斷。
皇帝既已派錦衛來查他,橫豎已經知道他與沈嫣關系匪淺,也沒有瞞的必要了。
今日皇帝故意拿沈嫣激他,他也不介意開誠布公,兵來將擋。
謝危樓薄勾起,笑了下,漆黑的眸泛著凌:“陛下既然知道臣的態度,又何必約其辭。”
皇帝臉一白,仿佛又回到時被這位直言不諱的九皇叔教誨之時,這是在說他怪氣?
他面不虞,抑著心底涌起的惱怒,角一扯:“皇叔這是什麼話?”
謝危樓邊笑意不減,聲線卻既冷又:“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臣是陛下的臣子,陛下暗中監視臣,臣不敢有怨言,但臣也有想要保護的人。”
皇帝聽到“監視”二字,角已經僵得笑不出來了。
昨日才派出去的人,竟然都已經被他發現了?
是他心培植的錦衛太過飯桶,還是說,皇叔手中還有他不知道的雄厚勢力?
謝危樓腳步停下來,面對自己這個侄子,眼里有對帝王的敬意,但即便是臣服,也從來不卑不,“當年皇后娘娘遭人毒手,失去腹中的胎兒,陛下是如何做的?臣也一樣。今日臣的人被人在暗中監視一舉一,臣自然也要護周全,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聲音放得很輕,甚至是帶著笑意的,但語調極沉,每一個字都著威勢,竟讓皇帝在連番難以消化的詫異之中,不覺有些膽寒。
看來他猜得不錯,原來皇叔與沈家七娘當真暗通款曲。
他甚至還低估了皇叔對沈家七娘的,得多深的愫,才讓他篤定地使用“臣的人”這四個字來描述。
當年他為皇后腹中胎兒狠狠置了蘭嬪,難不皇叔也要為一個子與他刀兵相見?
皇帝腦海中一瞬間兵荒馬,甚至想到了叔侄兵戎相見那一日。
鎮北王號令三十萬大軍,都是整個大昭最銳的兵馬,那才是真正能夠開疆拓土、搴旗斬將的大昭鐵騎,勢不可擋!而他這個皇帝能夠調的幾十萬大軍,數十年來只斷斷續續剿匪除寇,論起戰斗力,六十萬大軍恐怕還不及他這三十萬鐵騎。
所以即便是打開天窗說亮話,謝危樓也毫無顧忌,甚至在威脅他!
皇帝神幾經變換,腦海中無數復雜的念頭涌上,最后居然回嗔作喜,父子共爭一的戲碼,好啊!
他下心里的不安狂躁,緩緩一笑道:“皇叔誤會朕的意思了,朕是沒想到,皇叔也會喜歡上一個子,此事原本值得高興,只是這沈家七娘畢竟份尷尬……”
謝危樓似笑非笑道:“臣的事,臣自有主意,還讓陛下替臣瞞著,到了合適的時候,臣自然會昭告天下,只是不是現在,眼下此事若是抖落出去,臣的威嚴然無存,反倒落得敗名裂,人人指摘的下場,到時不但累及皇室的臉面,臣也沒有面做三位皇子的老師了。”
皇帝面一陣青白,暗暗握拳,扯出一笑意:“既然皇叔早有決斷,朕當然會替皇叔瞞著。”
謝危樓眼中讓人如墜冰窖的寒意褪去,又恢復了平素淺淡的笑意,“那臣就多謝陛下了。”
皇帝一路回到養心殿,錦衛指揮使馮瑭已經在殿等著了。
“陛下,派出去監視鎮北王和沈家七娘的錦衛一個都沒有回來,恐怕是……遭了意外!”
皇帝腔憋著氣,心煩意,眼里有滔天的氣焰,大手一掃,將桌面的奏章、茶盞盡數拂落于地,“廢!一群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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