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琳瑯都懶得噎,不耐煩道:“別哭了,我此次過來不是來跟你們敘舊的。”
曹氏噎噎的一口氣突然被掐斷,不上不下的沒吐出來噎得難,憋得臉都紅了。
安琳瑯面無表地扭過頭,直接無視曹氏的表演,問溫長貴:“溫掌柜既然說賬簿有兩套,你去吧另外一套賬也拿過來吧。”
溫長貴心里一突突,趕忙道:“姑娘,賬簿還沒理好。咱們酒樓并非每個月都做賬的,一般是一個季度或者半年理一次賬務,視況而定。姑娘不如等兩日,小人讓賬房將賬本重新理一遍再給您如何?”
“不必,”安琳瑯直接拒絕,“流水賬我也能看。”
“不,不是……不是這個意思啊姑娘,”溫長貴干干地笑了一聲,“小人的意思是這幾個月的帳可能有的,錯的,得賬房謄到賬簿上之時才做調整,此時看,估計還是不那麼準確的。”
安琳瑯眉頭豎起...來:“帳都做不明白,你找這個賬房干什麼?”
溫長貴一噎:“……都是酒樓的老人,給酒樓干十幾年了。”
安琳瑯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這麼大的酒樓養個不會做賬的賬房?還養了十幾年?我酒樓的工錢是多的燒得慌嗎養廢,你到底是怎麼經營的?說到這個,我想問你。這麼奢華的一個酒樓,位置還在京城最好的商業街,你做了這麼多年的生意一年竟然才盈利六百兩。一桌席面都能定一百二十兩,一年你該不會十桌席面都賣不出去吧?溫長貴,你若實在不會做,我就換人。”
這話說的突兀又直接,差點沒把溫長貴給噎得臉都紫了。
他額頭的冷汗漸漸冒出來。囁囁嚅嚅的,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駁?
說實在的,在見到安琳瑯之前,溫長貴完全沒想到年紀輕的小主子竟然是這個子。這話一句接著一句,問的他頭皮發麻。
“姑,姑娘息怒。”曹氏也才發現安琳瑯跟林氏不同,這般竟有些心驚跳。
無比的慶幸自己進來之前把金釵玉環摘了,不然頂著一頭的金釵翡翠,怕是們夫妻倆今兒出不了這個門。曹氏默默將手腕上的翡翠手鐲往袖里塞了塞,“長貴就是這等寬宥的子,對下面人確實是寬和了些。他做生意是有本事的,不然當初也不會被主子派過來管酒樓……”
“我不管當初是誰派你們來管的,”安琳瑯油鹽不進,“十幾年里沒見過你們的人,誰知道你們是誰?這酒樓是我的東西,你們干得好就讓你們繼續干,干不好就換會干活的人來。”
曹氏臉煞白,話都不敢說,低著腦袋到角落里。
溫長貴也終于收起了輕視之心,當下不敢再拿喬,連忙就下去將賬簿搬過來:“姑娘是只要今年的?今年的賬簿可能有些,不過小人記好,不如小人來給姑娘復述……”
“近幾年的都要,先拿過來。溢香樓過去十七年的賬簿也拿出來,我要帶回去看。”
溫長貴的臉終于是變了,又青又白:“……十幾年的賬簿怕是拿不出來。
“日子久了,紙不經放。不知有些賬簿是不是已經被蟲蛀了,估計不整理字兒都看不清楚。二來,五年前咱們酒樓發生過一次意外,書房走水,燒了好些年的賬簿。”后背都已經汗了,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竟比安侍郎還難纏,“姑娘要,咱們也拿不出來。”
“走水?哪一年走水的?”
“五年前。”
安琳瑯:“你的意思就是說,除了近五年的賬簿你能拿出來,往前的賬簿都是沒有的?”
“……是。”
安琳瑯驟然一下站起來,溫長貴迅速低下頭。緩緩地走到溫長貴的面前。高不算高,但一,后的仆從就跟著走。四五個人站在面前,溫長貴的冷汗汩汩地留下來:“東西毀損,你也沒上報?后續呢?沒想過修復賬簿?”
溫長貴頓時一臉惶恐。
委屈又不知所措般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姑娘息怒,小人,小人也沒想過那...麼多。”
眼看著安琳瑯的臉一點一點沉下去,曹氏也不敢躲在角落里。
也撲通一聲跪下去。雖然不清楚這小主子到底是個什麼脾,但短暫地一個鋒,他們意識到這就不是個好糊弄的人。夫妻倆這時候才開始后悔這些年沒有跟小主子聯絡,以至于如今連一點分都沒有。
“姑娘,姑娘你息怒。”
曹氏慌得不行,“長貴就是突然之間沒反應過來,事他理得清的。五年前走水確實是燒了不東西,但也有不東西還留下來。您不若等等,等我們去理一理,指不定能找出幾本。”
不曉得是他們這些年日子過的太安逸了,以至于曹氏這些年在后宅學的警醒丟了一干二凈。還是安侍郎太好糊弄了,他們以為安琳瑯也是個好糊弄的。今兒過來見安琳瑯之前連草稿都不打,以至于沒有準備才錯百出。
安琳瑯看著慌張的兩人,不敢想象這些年這間酒樓就是讓這兩個人在管。就這種資質,酒樓沒倒閉都是不幸中的大幸。不想在跟這兩人扯,安琳瑯揮揮手讓他們下去:“把酒樓賬房和廚子過來。”
相互攙扶的兩人往外走,連忙點頭:“是。”
說著,兩人要走。
“等等。”安琳瑯又住了他們,兩人腳步一頓,臉又要白了,“不是說有兩套賬?”
“對。”兩套賬是真的有兩套,這一點倒是沒撒謊。
“幾個人在做?”
“兩個人。”溫長貴說話的態度都敬畏了不,小心翼翼的生怕說錯話,“一個在柜臺做流水記錄,一個在整理賬務,給府稅。”
“嗯,”安琳瑯點頭,“兩個人都過來。”
溫長貴不敢違背,立馬就去了。
安琳瑯雖然不如玉哥兒那般擅長管理,但多有點實際經驗,一個酒樓管理混的況下沒倒閉,要麼是下面有能人頂住,要麼就是廚子手藝實在是好,留住了客源。不管是哪個方面,安琳瑯都打算見一見。另外,這酒樓不能再給溫長貴和曹氏管了。
幾人會來的很快,幾乎溫長貴夫妻倆下去,他們就立即上來了。
溫長貴領著幾個人進了廂房,他自個兒站在角落里是半句話不敢多說。就這麼一會兒他也冷靜下來。突襲之下應對不好,但十幾年的掌柜也不是白做的。明白自己這會兒多說多錯,干脆閉口不言。
三個人形象各異,柜臺記流水的賬房是個瘦高個,三十歲上下,留著八字胡。剛才在樓下已經打過道,此時看到安琳瑯立即恭敬地行了一禮。他的旁邊一個面相跟溫長貴有八分相像的中年男人,穿著打扮十分的面。裳是湖藍綢緞,一張口還鑲了金牙。
最外頭站著一個高壯的紅臉男子,也是三十歲上下。腰上系著圍,大冷的天兒他兩只袖子卷到胳膊肘,濃眉大眼的看起來十分神。
三個人相繼給安琳瑯行了禮,名字一冒出來,安琳瑯就發現了問題。
瘦高個的賬房姓曾,就是樓下那個什麼爺嚷嚷的曾賬房。鑲金牙的姓溫,溫長富,一聽名字就知道跟溫長貴關系匪淺。果然一問,這人是溫長貴的親兄長,十三年前就被溫長貴弄進酒樓來當賬房。字學了個半桶水,賬務這麼多年做的一塌糊涂。
紅臉...的男子就是溢香樓的大廚,姓刑,似乎在京城的吃食界還有名氣。做的一手好北方菜,年輕時候曾拜在廚高建的門下。算是正統的廚傳人。
這一個照面安琳瑯基本就肯定了,溢香樓沒倒是靠著邢師傅這一手好廚藝。
安琳瑯自己就是個廚子,自然是偏廚子。
幾句話一問,一問三不知的溫長富差點沒把安琳瑯鼻子給氣歪。牛頭不對馬的話聽著讓人心煩就算了,這人還拎不清。仗著自己是溫長貴的親兄長,跟安琳瑯說話十分不客氣。明目張膽地糊弄,比溫長貴還猖狂。
且不說他一番胡言語差點沒把溫長貴給嚇死,恨不得撲上來堵住他的別給他添。反倒是曾賬房聽說賬簿被毀開了口:“東家若是信任小人,這些年的賬本小人能修復過來。”
“你能修?”問話的不是安琳瑯,是溫長貴。
他瞪大了眼睛,不知是憤怒還是威脅地問他:“東西都燒干凈了,你能修什麼?”
“小人記好,再者,書房里的賬簿確實是燒了一部分。但小人有謄寫的習慣,正好有一份。”曾賬房就是當時把賬本送去安府的人,他送的自然是溫長富的帳。溫長富做事馬虎,東西擱在外頭就沒收。正好安家來人說要賬,他就給人送了過去。
他在溢香樓也有十幾年,當初一開張就來了。只不過這麼多年還是個柜臺賬房,他私下記賬原本是打算呈給東家謀求掌柜一職所準備。結果這東家十幾年沒出現過,弄得他很是郁郁。
“都在小人的家中,東家若是想要。可以派人去小人的住去取。”
“你那套賬能算什麼!”溫長貴沒想到曾順這人悶聲不響地,居然這時候捅他一刀,“你又不是賬房。酒樓里大大小小的事兒你不清楚,有些打點的銀兩你也不知曉,你記的那些東西能做數麼?!”
曾賬房被他刺了一句,也沒說話,扭頭看向安琳瑯:“東家,確實賬里只有一些明面上的收支。”
“無事,”安琳瑯瞥了一眼張的溫長貴,“你且拿來再說。”
溫長富直到這個時候才弄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當下眉頭皺起來。
他十分不贊同地看著安琳瑯,略帶教訓的口吻道:“小東家做事未免太不近人。你這一來又是查賬又是給人下馬威的,當真是半點誼也無。我弟弟為你持酒樓生意,忙了十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這麼下人臉子也不怕下面人寒心……”
“哥!你說什麼呢!”溫長貴差點要被這個兄長氣死,“這是東家,你怎麼跟東家說話呢!”
“難道不是?”
溫長富振振有詞:“人家做主子的都懂得禮賢下士,這小姑娘做事就是沒章法!你可是酒樓的老人,忙活了這麼多年,難道一句不好聽的話都說不得?”
“哥你別說了!”
“做事太不將面,往后誰幫你辦事?”溫長富越說越覺得有理,“你可曾曉得多貴客只認溫掌柜的,不曉得你安東家?這生意靠得是溫掌柜的,你不怕走了老人生意關門?”
安琳瑯都要被這人逗笑:“那我今日就走一個看看。”
“來人,”安琳瑯雷厲風行不是說著玩的,“把這個...溫賬房給我丟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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