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油燈就擺在顧綰側，推開房門，江扶搖一眼就看見就看見架在手碗子上的碎瓷片。輕輕簇躍的燈火被開門帶起的風帶著猛的一晃，鋒利的瓷片子登時在腕子上扯出一影，乍眼一看就像涌出來了似的。

　江扶搖腦子瞬間一片空白，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心機、所有的冷靜都不見了，他口道：“你別做傻事！”

　隨著聲他縱撲到床前，手就要去搶顧綰手中那塊瓷片子。

　“別過來！”顧綰尖著把瓷片子往下一，往下陷薄薄的皮有洇出來。

　江扶搖一下僵在那兒。

　黑暗中顧綰瞧不見他在風帽下的眉眼，不知道他此刻是什麼表。只約看見他抿一線的，以及方正的下頜，下頜正中還有一道深深的人。

　顧綰瞬間有些恍惚，覺得自已認識這個人，不是那種一面之緣的認識，而是那種……刻在骨子里的，融進脈里的悉，好像他是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

　可是，怎麼可能呢？

　不算上次在春暉殿室中的第六，可以很確定的說，這是頭一回見到這個男人，怎麼會有這種覺呢？莫名想起在永城八卦谷的竹樓中，初見西堂月照時的形，也有這種恍若故人的覺。

　難道、難道，他也跟西堂月照似的，跟有什麼前世今生的糾葛？

　無意中瞥見江扶搖微抬的指間寒芒一閃，顧綰倏的回神，著瓷片子尖道：“不許！把手往下！”

　驚慌中瓷片子把皮劃了道口子，口子雖然不深，腥紅的還是一下子冒了出來。

　江扶搖眼角一，他知道不能照辦。一次退讓只會帶來更多的條件，大功告前，絕不能把自已的肋暴給小綰，否則很有可能功虧一簣。

　然而，理智歸理智，歸，瞧著顧綰腕子上越來越多的鮮。

　江扶搖扣著暗的那只手還是一點點的落了下去。

　“往后退！往后退！”顧綰繼續著。

　江扶搖沒，只定定的看著顧綰。

　顧綰也直直的看著他。

　倆人隔著油燈照不的黑暗，無聲的對峙著。

　鮮順著顧綰纖瘦蒼白的手腕子蜿蜒著……

　江扶搖閉了閉眼，一步、兩步……終究是退了！

　顧綰陡然松了口氣，他肯讓步，說明他留著這條命還有用，不想就這麼死！

　換而言之，蕭烈現在還活著！之所以會這麼想是因為，除了蕭琰在這世上沒有別的仇人，而蕭琰已死，現如今除了拿做人質要挾蕭烈之外，實在想不出這人抓還有什麼別的目地。

　如果蕭烈死了，或是淪為謝太后等人的階下囚，這些人挾持就沒意義了，還會顧忌割腕？

　“你是什麼人？”顧綰微微松開抵在腕脈上的碎瓷片子，心里踏實下來，語氣也跟著平和幾分。只是看著江扶搖的眼神依舊是冷冰冰的，滿是戒備與敵意。

　江扶搖被這眼神刺的心中劇痛，垂眸避開顧綰的目，好一會兒才道：“我是誰不重要，王妃只需要知道，您是我請來的客人就足夠了！王妃有什麼需求只管提，除了暫時還不能放您離開之外，其他所有要求，只要我能辦到的都會盡量滿足王妃的愿。

　不過，我也提醒王妃以后不要再做這種事，除了給自已憑添痛苦之外沒有任何意義，我也不會因此而放你離開。你死了，于我只是失去一個籌碼，于蕭烈而言卻是致命的打擊，王妃是明白人，這點輕重想必也不用我多說。而且……”江扶搖頓了一下，目靜靜的落在顧綰依舊在腕子上的碎瓷片子上。

　意思不言而喻，我知道你也不是真心求死，無非是借機打探下我的虛實。既然你的目地已經達到了，還擺出這副割腕自盡的樣子給誰看呢？

　顧綰老臉一紅，揚手扔掉那塊碎瓷片。

　江扶搖也沒再說什麼，只深深看了一眼，便轉要走。

　“等一下。”顧綰住他。“讓杏花奴給我拿些金創藥和藥布來，既然說我是你的客人，這點小小的要求不為過吧？還有，每頓飯不能于十個菜，還要換著花樣兒做，總是那幾道菜，我吃著煩。除了正餐，每天還要有七八樣水果，十來樣點心。

　另外，白天屋子里要多點些燈，再買些畫本子來給我解悶兒，別買才子佳人的我不看。時下流行的裳首飾也多準備些，過了水的裳我是不穿的，便宜的我也不穿。還有……”顧綰吧啦吧啦說了半天，實在想不起還能提什麼要求了，這才打住，“其他的等我想到了說！”

　你這是一點小小的要求？

　江扶搖忍不住笑了一下，知道顧綰這是心找茬。什麼不重樣的飯菜點心、什麼時新貴重的裳首飾，干什麼時候這麼浪費了？擺明了就是不想白白便宜他而已！

　可是傻丫頭，我會心疼這點東西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傻丫頭還是只會耍小子，只會用這種孩子氣的方法跟他慪氣，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江扶搖心里一片，看向顧綰的目不自知的寫滿寵溺。

　隔著風帽，顧綰看不見他的目，可卻能覺到江扶搖發自心底的那份。

　一愣，那抹恍如故人歸的悉再次襲來。

　“我覺得我認識你，你對我來說，是很重要的一個人！”心里底不自知的說出口。

　江扶搖悚然一驚，他忘了小綰那超乎常人的敏銳。

　他轉就走，不給顧綰仔細看他的機會。

　“你……”顧綰下意識手想留住他。

　江扶搖腳下一凝，縱然知道不能留下，可他太想親耳聽見小綰挽留他，讓他別走。

　然而，‘別走’兩個字卻像兩顆石頭，卡在顧綰嚨里怎麼也吐不出來。

　江扶搖慢慢攥拳頭，口里又苦又像嚼了塊黃蓮。

　房門無聲的合攏。

　江扶搖背靠著房門站了許久，心底的酸終于褪去。

　“我離開幾天，你好好照顧……”他把杏花奴到跟前，一句話還沒吩咐完，‘桀桀桀……’遠陡然傳來一陣森嘶啞的怪笑。

　江扶搖瞬間臉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