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非寬容大度之人，”季崇言說道，“尤其這件事上，引以為傲的能力和手段卻因著皮囊不夠出，而屈于趙小將軍之下，怎麼可能不介意？”

“他覺得趙小將軍還活著，這一次帶兵的也是趙小將軍。”姜韶說道，“陛下這次召見周方，從頭至尾只關注在趙小將軍這個人的上。”

“所以，我有一個猜測。”孩子說著停了下來，抬頭對上季崇言含笑朝來的目，開口輕聲道，“這是個局。”

一個看似有利于陛下卻引他前去的局。

“江平仄他們人在江南道，不可能出現在前方戰事之地。”孩子說道，“況且那一支箭的出現也委實太明顯了，如此確鑿的證據當然也有可能是所謂的‘白帝舊部們’已不在意了，不過聽了周方所描述的陛下，我覺得這之箭不是不在意，而是一只針對陛下本人所下的餌。”

“二十年前，他機關算盡，卻沒有親手殺了趙小將軍。這件事于陛下而言是心底最大的憾！而現在，這個人出現了，二十年耿耿于懷的憾可以親手消除，我覺得他很難抵抗住這樣的。”姜韶說著，看向季崇言，“布下這個局的人，一定對陛下本人十分了解……”

對上孩子來的目，季崇言坦然承認了下來。

“是我。”季崇言深深地凝視了一眼，手環抱住孩子，手向孩子垂在側的發上，他低頭，在孩子額頭間輕輕了，道，“你不如我這般了解陛下，卻了解我。”

姜韶抬頭，目落到他的眸子里：“那一支所謂的‘白帝舊部’是李玄竟帶人做的？沒有趁勝追擊殺了王凜也是為了出那一箭？”

季崇言點頭：“不錯。”

以他所了解的陛下，這一番餌下來，必然會親自前往。

“所以陛下會駕親征？”姜韶想了想，問季崇言，“那朝中怎麼辦？他不在其位，這長安城怕是穩不住的……不，不對……”

孩子話至一半，忽地搖了搖頭，道：“不對！鐘會這般抓人，惹得長安城中人人自危也是陛下默許的。所以，他早就想到了駕親征這一步。鐘會抓人，雖說攪得長安城風聲鶴唳，卻也將那些麻煩盡數關進了大牢。如此……只要此戰能速戰速決，長安城中翻不出什麼風浪來。”

季崇言垂眸看向孩子，同對視：“阿，若是他能順利解決前朝余孽和‘白帝舊部’，兵馬折損不多的話，極有可能會趁機一鼓作氣解決了趙家軍。”

姜韶聽到這里，心中忽地一跳：“他要以什麼名義解決自己一手帶出來的趙家軍？”話音剛落，便察覺到攬在腰側的手驀地收了。

季崇言嘆了口氣，沒有立時回答孩子這個問題，而是再次低頭雙輕輕了孩子的額心，道：“我承認我非善人，不想屈于人之下。可此前，我也一直在想，若是萬事皆順著陛下心意而來，真真做個乖覺聽話的外甥，是不是當真就能躲過這一劫了？”

“為了驗證這一點，我查了很多事，也做了很多事，可越是毗鄰真相，越發覺，我逃不過。”季崇言嘆了口氣，幽幽道，“不是因為什麼命龍命的命相之說，而是陛下，他不會允許趙家軍這等跳出他掌控之存在的。”

“如同小舅是陛下反了大靖江山的借口一般，我這個人，從一開始，就是陛下解決趙家軍的借口和棋子。”季崇言說道，“這個局從我年時就開始布置了，待我發現時，已經無法掙開了。”

所以他能做的，只有掀翻這個棋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