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三老爺也沉默了下來。他雖然在海上，但還是想盡了法子與京中通信。京中所發生的事，紀曉棠從來沒有瞞過他。

他只低頭沉默了一會，就擡起頭來向紀曉棠笑了笑。

“曉棠，你放心。小叔回來了，一切都會好起來。老太太那裡，我會勸解。這次回來，我多待些時間。……若是可能，就不再往海上去了。”

“小叔，你說的是真的？”紀曉棠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紀三老爺。紀三老爺最開始出海，是迫於形勢的需要，想要在海外爲紀家人留一條，留一條退路。

後來事就慢慢地變了。出海對於紀三老爺來說不再是一種形勢的需要，而是一種喜好。紀三老爺上了海上自由自在，時時充滿了不可預知的危險和新奇驗的生活。

可是現在，紀三老爺卻說他不再往海上去了。

紀曉棠心中暖融融的，知道，紀三老爺這樣做，是爲了紀家，也是爲了。正如紀三老爺在這個時候急匆匆地從海外趕回來一樣，爲的是想要幫。

“小叔說的當然是真的。”紀三老爺笑著說道，然後就看到紀曉棠紅看眼圈，“曉棠你怎麼了，不願意小叔回來？”

“小叔，你真不該回來。”紀曉棠眨了眨眼睛，這樣眼淚纔不會落下來。

“可我已經回來了，曉棠就算是討厭我，那也是沒法子的事，只能忍著小叔了。”紀三老爺哈哈地笑道，突然小聲戛然而止，還吸了一口氣。

紀曉棠看了一眼。忍俊不。

原來煊兒一直在紀三老爺的懷裡，紀三老爺和紀曉棠說話，他聽的懵懵懂懂，全部的注意力就都在紀三老爺那滿臉的鬍鬚上面。一開始，他還只是試探地輕輕，後來就不滿足於此，抓了一把鬍子。用力的這麼一扯。

就是紀三老爺這樣經歷了大風大浪。而且還過不傷的人，這下子也疼的齜牙咧。

煊兒見紀三老爺疼了，知道自己惹了禍。忙就收回手來，還飛快地將兩隻小手都藏到了背後，一面用一雙無辜地大眼睛四下打量，彷彿本不是他扯了紀三老爺的鬍子。

“這樣淘氣。看，弄痛了小姥爺不是？小姥爺要不喜歡你了。”紀曉棠數落煊兒。

紀三老爺卻哈哈大笑。只說無妨。

“煊兒小小年紀，就如此鬼靈，頗有乃母之風，哈哈哈。”

“哪有。”紀曉棠聽紀三老爺在說。就故意板起臉來，“小叔不要在煊兒面前黑我，小心我以後不讓煊兒喊你。也不讓你抱煊兒了。”

“那可不，那可不。”紀三老爺連忙說道。“我不說了就是了，我這麼千萬裡地趕回來，就是爲了我這小外孫的，不讓我親近小外孫，那不是要了我的命。”

這樣又將紀曉棠給逗笑了。

煊兒看著紀三老爺不僅沒生氣，反而很歡喜的樣子，知道他是真的喜歡自己。小傢伙十分聰明，忙就將兩隻小手從背後拿出來，抱了紀三老爺的臉，還將自己的胖乎乎的包子臉湊過去，在紀三老爺的臉上吹氣。

“痛痛飛……飛走了！”

“你也知道弄痛了小姥爺！”紀曉棠嗔著兒子。

紀三老爺卻是歡喜的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煊兒這舉簡直太讓人熨帖了，小傢伙不僅聰明伶俐，而且還這樣會哄人。

“真真和你娘小時候一樣。”要不然他怎麼就跟紀曉棠那麼親，喜歡帶著紀曉棠玩呢。

煊兒抱著紀三老爺的臉吹了幾口氣，將紀三老爺哄的眉開眼笑，小傢伙對紀三老爺的鬍子興趣毫不見，一雙小手就漸漸地要繼續作怪。

秦震在旁邊瞧的清楚，笑著將煊兒從紀三老爺的懷中接了過去。

“不許再淘氣。”秦震唬著臉告訴兒子。

煊兒就咯咯地笑。

紀曉棠和紀三老爺往旁邊走了幾步，紀曉棠就轉過去，背衝著秦震和煊兒。

“小叔，你不怪我嗎？”紀曉棠小聲地問紀三老爺。

紀三老爺與紀曉棠並肩而立，不用問，他就知道紀曉棠說的是什麼事。

“不，小叔怎麼會怪你，那不是你能決定的事。曉棠，你已經做的很好了。曉蕓，是個命苦的孩子，也算是求仁得仁。”

紀曉棠微微扭頭看向紀三老爺。

知道，紀三老爺說的是實話。紀三老爺也心痛紀曉蕓和謝懷瑾的死，但是卻並沒有怪。

“曉棠，是你攬了太多的責任在上。”紀三老爺也側轉過來，面對著紀曉棠，“紀家不是你一個人的紀家，紀家的每個人都要擔起自己的責任來。”

而他這次回來，就是要擔起自己的責任。

“小叔，你不該回來，不該現在回來。”

“現在不回來，還要等什麼時候回來。曉棠，正是應該現在回來啊。我還後悔，我回來的晚了。”

紀曉棠看著紀三老爺，知道，紀三老爺這是下了決心，沒人能夠勸的轉了。

“回來就回來吧，”紀曉棠想了想，也就點了頭，“小叔這次回來，可以大有一番作爲了。”

“我正是這麼打算的。”紀三老爺笑道。

兩人說話的這會工夫，後面的車隊也到了眼前。

紀曉棠擡眼看去，紀三老爺這次帶回來的車馬比上一次還要壯觀了許多，被衆車馬擁在中間的幾輛馬車，看著尤其不同。有風吹過，掀起車簾，紀曉棠就看見了車簾銀紅的角。

紀三老爺帶了眷回來？

紀曉棠向紀三老爺。

紀三老爺微微垂頭，擡手了鼻子，面上的笑容就有些怪異。

“小叔？”紀曉棠微微挑眉。

“曉棠，看看我給你帶回來的驚喜。”紀三老爺說著話，就衝那幾輛馬車招了招手。

立刻就有丫頭小廝上前。在馬車前安放了腳蹬，馬車上的人魚貫而下，被服侍的人簇擁到紀曉棠的面前。

“都來見見，這就是我時常跟你們說起的曉棠姐姐。”紀三老爺笑著高聲說道。

高高矮矮的幾個孩子就都跪下來，給紀曉棠磕頭，裡喊著曉棠姐姐。

紀曉棠一時就愣怔住了，看了看著幾個孩子。又扭頭看向紀三老爺。

“小叔……”紀曉棠需要紀三老爺給解釋。這幾個喊姐姐的小孩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哈哈，”紀三老爺的笑容有些得意，還有些訕然。“曉棠，這都是我的兒，你的弟弟妹妹們。”

“真的嗎，小叔？”紀曉棠又驚又喜。

“如假包換。都是咱們紀家的脈！”紀三老爺見紀曉棠除了驚喜，並沒有別的緒。臉上的那一訕然也不見了，剩下的都是得意。

上一次紀三老爺回來，紀老太太百般要他娶妻生子，他都不肯。結果這才又出海去了一年多點的時間，就帶回來好幾個孩子。

紀三老爺這真是……太讓人驚喜了，也讓人有些無語。

讓人驚喜的是。紀三老爺竟然有了自己的骨，讓人無語的是。這幾個孩子的長相。

確認了眼前的幾個孩子都是紀三老爺的骨，紀曉棠才重新仔細地將幾個孩子打量了一番。

五個孩子，高矮胖瘦不同，年紀大小不一，最大的孩子看起來也有三四歲的模樣，最小的孩子卻是和煊兒差不多大的年紀，纔剛剛會走路。

最讓人驚奇的是幾個孩子的長相。

紀曉棠看來看去，就只有兩個孩子白皮，黑頭髮黑眼睛，看著是大秦中原人的模樣，其他的三個孩子，一個雖然皮勝雪，卻生的黃頭髮藍眼睛，另外兩個小孩子，雖然是黑頭髮，卻都是捲翹的，而且都是棕黑的皮，那顯然不是曬出來的，與大秦中原人的黑皮不是一回事。

幾個小孩子的上，明顯混雜著外族人的統。

，孩子們雖然長相各異，但卻有明顯的共同之，可以看出來，真的是紀家的脈。

紀曉棠有許多的問題，而且心相當的複雜，但是當下卻只能放在一邊，不管怎樣，這些都是紀三老爺的孩子。

“快起來，都起來……”紀曉棠讓孩子們都起來，一面手拉起了最靠前的一個孩子。

這是個小姑娘，白皮黃頭髮藍眼睛，和紀三老爺第一次出海帶給的八音盒上面跳舞的小人幾乎是一個模樣。與中原人形貌大異，但卻緻漂亮。

小姑娘似乎只有兩三歲的樣子，被紀曉棠拉起來，就抿著笑了，還清脆地了一聲曉棠姐姐，發音雖然清楚，但是語調卻有些怪異。

其他幾個小孩也都站起，最小的那個胖乎乎的，站起來的時候沒站穩，就摔了個屁蹲兒。他沒哭，也沒用哥哥姐姐們扶，自己又爬起來了，站好之後，還手在自己臉上呼嚕了一下，瞬間就了花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