煊兒這副乖巧的小模樣，任是誰看見了都會喜歡，何況是本來就十分中意他的隆慶帝。

隆慶帝眉開眼笑，忙說讓煊兒起來，因爲高興的緣故，瘦削蒼白的臉上就增添了一些。

“來皇伯伯邊坐。”隆慶帝一面招呼煊兒，一面讓紀曉棠也起，“煊兒還小，以後你教他，見我不必行什麼君臣之禮。小孩子骨頭還沒長，若是傷了可怎麼是好。”

紀曉棠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隆慶帝因爲心疼煊兒的緣故，有些擔心太過了。小孩子行個禮，好好地，又怎麼會傷到骨。但是有人這麼著煊兒，作爲母親的紀曉棠心中還是非常熨帖，對隆慶帝的好又增添了一。

在隆慶帝這裡，紀曉棠比較放鬆，任由著隆慶帝的小中走過來，領著煊兒上前，將煊兒抱著坐在了隆慶帝的跟前。

紀曉棠跟上去，挨著煊兒在另外一張椅子上坐了。

煊兒的椅子顯然是隆慶帝特意爲他安排的，椅背和扶手都加了錦墊，可以讓煊兒坐的很舒服，很穩當。

坐在隆慶帝的跟前，煊兒踢了踢的兩條小，然後就闆闆正正地坐了，不用隆慶帝開口問他，他就先跟隆慶帝聊上了。

“皇伯伯的子可好？……又咳嗽了沒？天涼了，皇伯伯要保重。”雖不算流利，但是聲氣的，讓人聽著格外的暖心。

隆慶帝顯然是被暖到了。

“乖煊兒，知道惦記著皇伯伯。皇伯伯的子好多了，皇伯伯聽你的話，會好好保重的。見到煊兒，皇伯伯的病啊，就好多了。”

煊兒就嘻嘻地笑。

“曉棠，這些可是你和四弟教煊兒的？”隆慶帝問紀曉棠。

即便是紀曉棠和秦震特意教的，煊兒這樣的年紀現在能不用人引導就說出這些話來，也是令人驚訝的聰慧討喜。

“回稟陛下。並沒有特意教他。我們平時說話，也不大揹著他，很多他就記住了。來之前，他父王是有囑咐他。說了什麼，我卻是不知道。”紀曉棠笑著回答。

“好煊兒，皇伯伯沒有白疼你一場。”隆慶帝笑瞇瞇地，然後又向紀曉棠問起秦震。

紀曉棠就趁機說了秦震被韓太后派了差事。

隆慶帝點點頭，若有所悟。卻並沒有說什麼。

“是我想要見見煊兒……”隆慶帝這樣說著話，就衝旁邊服侍的人揮了揮手。

衆人就都退了下去，連最服侍的小中也退到了大殿的門口，面朝外地站著。

“你進宮來，可預見了肅王和煜兒？”隆慶帝突然問了一句。

紀曉棠不知道隆慶帝爲什麼會這樣問，就如實回答，並沒有預見秦霖和秦煜。

“怎麼肅王爺和小世子也進宮來了？”如果是真的，還真不知道。

隆慶帝頷首。

“三弟帶著煜兒來見我，我讓人傳話子不好，沒有見他們。”隆慶帝告訴紀曉棠。“他們在乾清宮外等了半晌，才走的。所以我問你，是否遇見了他們。”

“哦。”紀曉棠面上雖沒什麼，暗地裡卻心思數轉。這樣的事，隆慶帝爲什麼要特意告訴。是爲了表示對安王府，對和煊兒特別對待嗎？

紀曉棠並不這麼認爲，隆慶帝雖然子弱，是個傀儡皇帝，但是人品著實不錯，不會這樣特意向賣好。

那麼隆慶帝想要表達什麼呢？

“我並非不喜歡煜兒。也不是對三弟有偏見。”隆慶帝卻繼續慢慢地說了下去，“我這樣做，刻意對他們父子冷淡，其實還是爲了他們好。”

“陛下的意思……”紀曉棠地覺到。隆慶帝即將要說的話一定非常重要。

“三弟的心思，我並非不知，也並沒有因此怪他。都是先帝的兒子，他若沒什麼雄心壯志，反倒不像是先帝最寵的兒子了。可是他並不適合……”

“我刻意冷落他，就是知道他不合適。”隆慶帝看著紀曉棠。“你們纔是最合適的人。”

“陛下……”紀曉棠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我一直病著，並不管朝中的事，但是三弟一家，還有你們，我卻是時時關注著的。三弟天之驕子，卻抑鬱多年，他外表雖然平和，心裡卻埋藏了甚深的鬱氣。臥薪嚐膽之時還好，若是一朝得志，於國於民都不是什麼好事。”

“不說別的，你看煜兒。煜兒非常好，非常優秀，但他卻不是個快樂的孩子。”

“曉棠，你和四弟不一樣。煊兒不僅聰慧，而且還是個快樂幸福的孩子。”隆慶帝看著紀曉棠，又看了看煊兒，有些話，他是不必明白說出來的。

看到煊兒，就能更好地瞭解秦震和紀曉棠的爲人。煊兒出生之後所出的境遇並不比當年的煜兒好，但是紀曉棠和秦震不僅將煊兒保護的很好，還沒有讓煊兒過早地沾染那黑暗的一面。

煊兒的幸福和快樂，足以證明，秦震和紀曉棠的能力更強，格局更大，也擁有更加仁慈和寬廣的心。

“前些天，我召了你小叔進宮來說話，我還讓他把他那幾個孩子都帶來給我看了。”隆慶帝突然轉換了話題，他的語調十分輕快，顯然，那天召見紀三老爺對他來說，是一個非常愉快的經歷。

“你小叔都跟我說了，出海貿易，最初還是你的主意，四弟也非常支持。我聽說，咱們京城街上的異族人多了起來，長相頗我奇異。四弟還將你小叔的兩個舅兄安排去了通文館是不是？我見了你小叔的幾個孩子，雖然和咱們大秦的孩子長的不一樣，但都非常可。”

紀三老爺的幾個孩子在京城世家大族中很歡迎，大家都像看西洋景似地，想要近距離地看看那幾個孩子。又因爲紀家的看重，以及秦震和紀曉棠的庇護，沒人敢瞧不起他們，將他們當做玩意兒，相反，大家都將他們當做了上賓。

若不是紀三老爺有孝在。只怕請帖都接來呢。

也就是隆慶帝下旨，紀三老爺才肯帶幾個孩子進宮來吧。紀三老爺肯這樣做，可不是因爲隆慶帝的份。紀三老爺跟隆慶帝相識不久，但卻很投緣。

“如果可能。我真想跟你小叔一起出海去見識見識。”隆慶帝嘆道，隨即又說了一句話，“三弟比起你和四弟來，就有些古板，眼界不夠遠。心思不夠活。”

“又或者，是他的運氣不夠好，起碼不如四弟！”隆慶帝明顯地嘆了一口氣，又問紀曉棠，“運氣好，也是一種能力，曉棠，你認爲呢？”

紀曉棠曾經認爲自己已經對隆慶帝瞭解的夠多了，但是隆慶帝今天的這一番話，卻讓大吃一驚。對隆慶帝刮目相看。

“陛下竟然如此徹，我從前竟沒看出來！”

隆慶帝就笑了。

紀曉棠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話，但是答案已經非常清晰。

“一個久病的人，每天也沒事做，就是想的多。想的多，也就想了。”

“陛下太過自謙。”紀曉棠衷心地道。

能夠將所有的事都想的這樣徹，可僅僅是多想想就能做到的。這說明了，隆慶帝首先就是一個聰明絕頂的人。

難得這樣聰明的人，他還很明白，能夠客觀地看待邊的人和事。

隆慶帝是個有慧的人。

而且。他還用了心。

一個弱的男人，一個傀儡皇帝，在韓太后的制下，他沒有權力置朝政。但是卻在繼承人的問題上足了心。

不管是出於怎樣複雜的原因，他不敢反抗韓太后，但是對祖宗傳下來的江山社稷依舊有著深深的責任。他自己這一代已經是這個樣子了，就將希全部寄予到下一代的上。

選擇合適的繼承人人選，那麼也就是最好地保證了大秦的將來。

隆慶帝並沒有大家認爲的那麼弱，他其實是個有主意的男人。

“這麼多年來。或許就今天我的話最多。”隆慶帝頓了頓，就笑著道。

或許正是因爲說了這麼多話的緣故，隆慶帝的臉又蒼白了幾分，語速也更加的緩慢，似乎是每說出一句話，就要耗費掉他大量的生命力一般。

“陛下若是累了，就好好歇一歇。我和王爺改天再帶煊兒進宮來看陛下。”紀曉棠小心地說道。

“不能等了。”隆慶帝輕輕地擺手，如果能等，他就會等秦震跟紀曉棠一同前來了。“我要說的話，今天都說了。雖然四弟沒來，但是我知道，跟你說也是一樣的。你是四弟的好幫手，四弟能夠娶到你，是四弟的福氣。”

“說到底，我們兄弟三個，四弟纔是最爲上天所寵的那一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