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商見了程始夫婦的眼,慢慢將漆木匙放到自己跟前的案幾之上,程母不悅蕭夫人搭話,白了一眼,道:“這有什麼,萬家已經這麼多錢財這麼高爵位了,不上陣又如何,我倒盼著我兒也再不用上陣搏命呢。”說著舉起雙耳杯一飲而盡,旁的程姎又給倒了半杯,恭順道:“大母,過會兒就用晚膳了,飲多了酪漿,怕是晚膳用不好了。”
程母想了想,放下雙耳杯不飲了,笑道:“姎姎甚是孝順。”一邊說一邊故意去看程商。誰知程商卻笑瞇瞇道:“是呀,堂姊不但孝順還很能干呢,我聽說這幾日二叔父和謳弟的日常都由堂姊照料,沒人說不妥的。”
程母還想說,誰知程始已變了臉,冷聲打斷道:“看來葛氏當年將尚在襁褓中的姎姎送回娘家是送對了,葛太公家教更甚之前了。”
程姎眼含淚水,只低低跪坐不敢回,程商頓生一種“哎呀,我好像一個挑撥離間的惡毒配”的有趣覺,蕭夫人瞧不下去,溫言道:“姎姎是好孩子,程家孩兒都該像才好。”說著橫了丈夫一眼,不許他再說下去了,程母也訕訕的閉了。
程商低頭啜了一口溫熱的米漿,心中自嘲自己骨子里果然還是那個預備役小太妹,一點也不善良。
用完茶點,程始夫婦躬告退,程姎繼續孝順,程商則老實不客氣的跟著爹媽走出慈心居——當年萬將軍給老母居起的名字。
新宅巨大,從慈心居走回程始夫婦的居就要穿過五六個回廊另一片白石鋪就的空地,走到一半,跟在后面的程商忽道:“阿父,您又要出征了麼?”
前頭的程始嚇一大跳,回頭道:“你說甚呢!”連忙去看蕭夫人,滿眼都是‘我可沒告訴’。蕭夫人揮手屏退左右侍婢,冷靜的看著兒,道:“你如何知道?”也不瞞著了。
“猜的。”商心中一頓,皺起秀氣的眉頭,“爵位與財帛賞賜都下來了,想來阿父這回是立了真功勞的,可偏偏沒有位,我觀阿父神也不似遭了什麼排忌憚,那便是上面對阿父另有所用了……阿父,可有風險?如今家里也不缺什麼,能推便推了罷。”這是真心話,在這個家里,除了阿苧,最喜歡的就是程老爹了。
“我兒實是聰慧之極!”程始聽了小兒稚聲稚氣的關心話,心中暖一片,呵呵笑了起來;同時小心看了妻子一眼,趕道,“你放心,這回不全是征戰,正旦后次月才呢。好啦,你上還沒好全呢,趕回自己屋去歇息,別又凍病了。”
……
回到夫婦正居,程始一邊卸去錦緞厚袍,一邊埋怨道:“你要待嫋嫋好些,了十好幾年的委屈,別老是夸姎姎,小孩兒家聽了不快。”
“迄今為止統共來這世上十三載又數月,三歲才與我們分離,哪來的十好幾年!”蕭夫人提高聲音,隨即又道:“難道姎姎不該夸!”
接過程始的袍子,道:“生母是那樣一個不的蠢貨,又丟了這樣大的人,可不怨不懟,不卑不,每日做好自己邊的事,如今二弟和謳兒的飲食起居都是管呢。孝順父親,照拂弟。你不知道吧,謳兒這些日子都不胡鬧了,每日認的字怕比你閨還多呢,二弟更不用說了,提起這兒只有夸的。可再看看嫋嫋……”
“嫋嫋怎麼了!”程始不悅道,“姎姎自小有人教,嫋嫋有人教麼。葛家老大的新婦那是我們鄉里遠近聞名的賢良人,葛太公眼還是有的,當年親自相看長媳,費小半份家產的聘錢才討了來。姎姎待在旁能差了?我們嫋嫋多可憐哪,跟著那麼件貨!”
蕭夫人不說話了,良久,方道:“再可憐,也得教起來了,不然……”
“不然什麼不然。”程始笑道,“這麼聰明那是隨了你,猜什麼中什麼,一點就。所以說,娶妻就要娶聰明的,對孩兒們好!”
“聰明有什麼用,品正直才是首要……”
“這不是有我嘛,我品正直呀!嫋嫋聰明像你,品正直像我呀!”程始拍著脯,哈哈大笑。
蕭夫人被堵了話,白了丈夫一眼,低頭不知想些什麼,半晌,莫名嘆了口氣。
門外,青蓯夫人端著熱水站在當,聽了這幾句話,也嘆了口氣。
——當年蕭老夫人不可謂不聰明,舉凡拿人話柄,猜人深意,推托責任,那是無不靈的。不過只有小聰明,全無大智慧,還把那麼點小聰明都用到了自己上,只關心與自己有關的人和事,只知道要生活安逸,任由自己秉孱弱,一朝大難臨頭,毫無擔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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