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放好窗簾,悉數退出浴房,把門關好,靜靜守在外頭。
可里邊,本沒有人,本應該在的齊婉并不在。
這些丫鬟的行禮、對話,都是對著空氣來的。
簡歡著那桶無人顧的靈浴,住丹田的囂聲,在思考。
真正的齊婉當然在外邊。
但這些丫鬟下人,也不是真的那個,而是被扔到陣里的傀儡人扮演的。那應當也有一個傀儡人扮的齊婉才對。
‘齊婉’是陣里的核心,這滿府邸的丫鬟仆從都只為服侍一人。
是了,問題就出在這,陣里的‘齊婉’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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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對靈浴很心,對滿府的昂貴件很心。
但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煩,簡歡和沈寂之沒敢輕舉妄。
他們紛紛坐在浴桶前打坐修煉,蹭點靈藥的氣兒。
十六年前的這一天,齊婉似乎泡了一下午的靈浴。
日頭西斜時,門外的丫鬟忽而應了聲是,嘎吱一聲推開門,魚貫而。
有丫鬟掀開窗簾,出天邊奐的晚霞。
這里的天,就跟放幻燈片似的,一個時辰換一張。
為首的丫鬟躬,送不存在的人離開,其他丫鬟也深深地彎腰。
過了會兒,室的丫鬟起,們用空桶把浴桶的水舀出來,人手兩個水桶,向外走去。
簡歡和沈寂之默契地跟了上去。
三名丫鬟力氣很大,各自提著兩大水桶,也不覺得吃力,腳步輕快地走出正院,踏上回廊,拐進花園。
花園里的十幾顆桃花樹開得極盛,丫鬟把桶里的水悉數澆在了桃花樹那。
一旁,簡歡睜大雙眼,下意識出手去,五指猙獰地繃著,漸漸握拳頭。
五也猙獰,皺著張臉,想哭。
雖看不到旁人,但簡歡知道他在。
側過頭,很小聲:“我們過得都不如桃花樹!”
沈寂之的面倒很平靜,只是負于后的雙手,也握了拳。
半晌,他幽幽一嘆。
嘆息聲回響在這小院,隨風散去,桃花落下,輕盈的花瓣于空中起舞,似乎在嘲笑些什麼。
……
這里的夜晚,安靜祥和。
忙活了一日,下人們要麼在用膳,要麼各自梳洗,要麼在角落里歇上一歇。
正院的臥房里,燈還亮著,‘齊婉’還未睡。
簡歡和沈寂之站在空無一人的室,在靜靜等待。
只是突然間,眼前燈滅了。
還未等兩人有所反應,啪地一下,外頭天又亮了。
丫鬟在外輕扣門,開啟了新的一天:“夫人,今日午后可要靈浴?”
里頭人似乎說了什麼,丫鬟隔了片刻回道:“是,夫人,奴婢這就安排。”
簡歡和沈寂之對視一眼。
那個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以至于齊婉過不去,不停地開始那一日,仿佛這樣,接下來的事就不會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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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這個世界的時間來算,簡歡和沈寂之到這已有三日。
第一天,他們大排查,對整座江家舊宅有了個整的印象。
第二天,他們撿重點去聽傀儡人說的話,對這一日發生的事有了底。
今天是第三日,他們開始搜。
第一個搜的,就是江和齊婉的臥房。
此刻離午后丫鬟來找還有些時辰,簡歡和沈寂之就沒用符。
臥房面積不小,分外兩部分。
外室有書桌、梳妝臺,室是床。
書桌那里沈寂之在翻閱,簡歡便掀開門簾,去了室。
床很大,四四方方的形狀,胭脂床帳妥帖收在床柱上。
但被子有些凌,還沒有整理,像是主人醒了但未起,靠在床上閉目養神。
簡歡爬上去,直接把被子一翻,一本厚厚的書就出現在眼前。
書翻閱了大半,書封朝外,隨意地扣在床上。
蒼青的封面,極其眼,簡歡人就是一頓。
這書也有。
玉清派符修人手一本,是他們玉清派出品的《符大全》。
簡歡:“!”
抱著那本符大全,一臉震驚地出了室。
聽到靜,沈寂之抬起頭來,手上是一本劍譜。
玉清派的劍譜,他也有。
不過他那本幾年前賣給了一位丟了劍譜的師弟。
沈寂之的神沒有簡歡富,但他微蹙的眉眼里,也藏著幾分不可思議。
簡歡語氣深沉:“我覺得齊婉,可能是玉清派的符修。”
沈寂之:“……江,大概也是玉清派的劍修。”
簡歡問他:“你對這個江齊婉,沒有印象嗎?”他在玉清派已經生活十一年了。
沈寂之:“沒有。”
兩人齊齊沉默:“……”
這事走向,愈發令人害怕。
齊婉顯而易見地在做一些見不得人的壞事。
那這壞事,會不會和玉清派哪位大能有關……
簡歡低著頭,仔細想了想書中劇。
其實這本書不長,也就二三十萬字,講完江巧巧、景赤、沈寂之三人間的狗后,就結束了。
看的時候,簡歡并不在意,就是為了看狗,誰管那個書中世界,文字未提及的部分,正在發生著什麼啊。
簡歡嘆氣。
默默地抱著符,回了室繼續搜。
沈寂之放下劍譜,也繼續。
半晌,簡歡又一臉古怪地抱著個盒子走出來。
沈寂之抬頭看,目帶著詢問之:“?”
簡歡輕咳一聲,把盒子打開給他看。
沈寂之掃了一眼,再次沉默了。
他沒有,并不代表他不懂。
那些年為了賺靈石還債,一些煙柳之地他也是混進去過的。
這些件干什麼用的,他知道。
簡歡深沉評價了一句:“嗯,他們夫妻似乎蠻恩。”
沈寂之聞言看了一眼,忽而飛快挪開了視線,斂神淡聲:“以后這種東西不要拿給我看。”
對此,簡歡解釋:“我只是想分一下。”
就像之前在現代,網上看到八卦,一定會找小姐妹熱烈討論。
可現下,玄天鏡失效,只能找他分了啊。
外頭的天換了又換,從清晨到正午。
沈寂之搜完最后一個地方,沒再搜出什麼有用的。
簡歡進去有些時辰了,還沒出來。
沈寂之忙掀開門簾,走進室。
里邊,簡歡坐在地上,間放著那本符大全。
而久久看著那張床,不知在想什麼。
沈寂之微吐一口氣,問:“怎麼?”
簡歡沒回頭,輕咬手指甲,眼中帶著點回憶的:“羽長老之前說過,有一種陣法,能在相同的空間構造出另一片天地,互不干擾。他還給我們簡單地示范了一下……”
羽青講符,并不是完全按照符書一板一眼來講的。他講傳送符,可能一時興起就會講到傳送陣,給他們示意一下傳送陣的陣法。
符陣本就是一,但陣對他們這些起步的符修太難了,其他長老都不會在這個階段,給他們說這個。這無異于對牛彈琴。
羽青倒是經常講,他能從傳送陣扯到空間陣法,再扯回急速符,一堂課比其他長老都講得久。
簡歡喃喃自語:“我覺得這床的給我的覺,和當日羽青長老施了空間陣后的覺,很像……”
之前都沒覺得,但剛剛不小心被絆了下,倒在地上抬頭看去的時候,那一剎那,就想起來了。
沈寂之:“那你能破陣嗎?”
簡歡:“……”
靜靜回頭,靜靜看著他。
沈寂之:“嗯?”
簡歡吐出兩個字:“不能。”
沈寂之微微失,搖了下頭。
簡歡冷笑:“你能?”
沈寂之不搖頭了,安靜垂眸。
不過——
簡歡指尖輕扣地面:“若我能升筑基期,倒是可以試試……”
羽長老說過,以前玉清派的空間陣有點小問題,近幾年改良了。嗯,是羽青長老改良的。
簡歡當時還在心里嘀咕,羽長老扯來扯去扯那麼多,繞了那麼大一圈,是不是就是想告訴他們,雖然他是個新長老,但他其實很厲害?
總之,齊婉用的這個空間陣,很有可能是老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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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簡歡坐在浴桶之中,水漫過瑩白的脖頸。
靈氣一點點朝匯聚,丹田氣團越來越大越來越大,幾乎要整個丹田,撕裂的痛遍布四肢百骸。
簡歡斂神,眉蹙著。
這齊婉泡的靈藥不知幾品,藥效很猛。
簡歡第一日泡的時候,直接從煉氣一層上了煉氣三層。
之后幾日也是一層一層的升。
現在的,離筑基不過一步之遙。
其實升到煉氣四層的時候,是最舒服的狀態。
煉氣四層后,就有些勉強了,像是拔苗助長。
但——
還能忍!
必須升筑基,免費的靈藥,怎麼會痛呢?反正心是不會痛的。
丫鬟在門外守著,沈寂之在浴桶旁邊坐著。
雅致的簾子遮擋住窗外的春景,幽暗的浴室里安靜寧和。
但簡歡的像在十級臺風覆蓋的地區,靈氣橫沖直撞,丹田搖搖墜。
深吸一口氣,不停運轉大符心法,搬運周天,靈臺始終保持清明。
沈寂之有所察,仰頭看著,眸中晦暗不明。
不知過了多久,臺風忽而散去,凌的丹田恢復寂靜。
斷壁殘垣一點點復原,宛若新生。
沈寂之低頭,闔上雙目。
簡歡睜開了眼。
浴室還是那個浴室,但似乎不太一樣了。
能輕而易舉看清墻上的每粒沙塵,看清下晶瑩剔的水。
幽暗的,不再朦朧的視線。
筑基期。
簡歡長長呼出一口氣,不敢再泡,從水里爬出來。
沈寂之收勢起,聲音淡淡的:“恭喜。”
“謝謝。”簡歡臉有些蒼白,過窗簾的間隙,看了眼外邊的天。
天還很亮,離傍晚尚早。
剛升筑基,境界還有些不穩。
簡歡索席地而坐,道:“我定一下,到時候了你喊我。”
沈寂之:“好。”
簡歡便安心定了。
沈寂之走到浴桶旁,低頭看了看里頭的水。
水還帶著層淺綠,簡歡沒把靈藥泡完。
沒怎麼猶豫,他腳尖一點,輕巧落水中,激起幾抹淺淺的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