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引謝憐進另一間石窟。一進去,謝憐便微微睜大了眼。只見那石窟中立著一尊男子石像,形長挑,眉目俊,角微挑,右眼戴著一只眼罩,和他前帶路的紅男子幾乎一模一樣。
竟是一尊鬼王像!
謝憐道:“這是……”
花城道:“這是方才我發現況不對後匆匆雕的。許多年沒,手生了些。哥哥看看,可還像?”
謝憐仔細端詳它一陣,道:“很像!不過……”
花城道:“不過……如何?”
謝憐莞爾,道:“不如你本尊好看。”
花城也笑了。
接著,謝憐又道:“所以,三郎你說的辦法,就是……”
就是讓這尊鬼王像,給中了溫鄉的神像“解毒”嗎?
沉默片刻,花城斂了笑意,正了,盯著謝憐的臉,道:“是。”
謝憐先還沒注意到他神裡略帶的謹慎,心道:“這法子也太……”
雖說的確是治本之法,立竿見影,但想想都覺得荒誕旖豔得很——說穿了,不就是用一尊鬼王像去破自己年神像的、從而抑制毒麼?
真是連說說都覺得難以啟齒!
他尚且不知該如何應答,花城卻忽然在他面前,單膝跪了下來。謝憐一怔,忙去拉他,道:“三郎?”這是做什麼?
花城沉聲道:“殿下,是我不敬了。”
謝憐拉不起他,便也跟著蹲下了,不解道:“你有何不敬?”
花城卻凝視著他,輕吸一口氣,沉聲道:“殿下請相信我,今日是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我雖是親手雕了這尊神像,但,從未曾對殿下的神像有分毫|不敬。若是殿下覺得這法子不妥,我再另尋他法。”
謝憐總算明白花城為什麼突然這麼嚴肅了。
歸結底,對於自己私下雕了這麼多尊謝憐神像的事,花城始終擔心謝憐會覺得他唐突冒犯,行為詭異。眼下又提出這麼個法子,恐怕更擔心謝憐會覺得他滿腦子胡思想,心思不敬。
謝憐笑著歎了口氣,雙手拉住花城,終於將他從地上拉起,道:“我當然相信你。我知道,你一直都是很敬重我的。”
不過,“從未曾有分毫|”,這個就不好說了。畢竟如果算得嚴格一點,打自花城化蝶歸來後,他隔三差五就要在千燈觀“|”一番神明,膽子也是越來越大了。
謝憐輕咳一聲,道:“我覺得這法子……沒什麼不好的。很好,很好。”
可是,想到這法子的實質是什麼,臉又微微發熱,覺得這話未免不矜持。而得了他應允的花城終於漸漸恢複自若。謝憐將手放到那鬼王像的肩頭,道:“我來給這神像開個?”
花城眨了眨眼,緩緩笑道:“哥哥若願意,自是求之不得。”
謝憐點了點頭。須臾,那神像輕輕挑了一下眉。見狀,謝憐忍俊不,收回了手,道:“這樣就太像了!”
不知是不是應到了什麼,石窟外慢吞吞走來了幾個人影。居然有數尊神像好奇地圍了過來,似乎是想仔細看看石窟這尊和它們都截然不同的新神像。那尊鬼王像也看到了它們,眨了眨眼,一邊眉挑得更高,不知想到了什麼,又似乎在尋找著什麼。謝憐連哄帶趕,好容易把那群自己的神像都推走了,誰知眼角一掃,忽然道:“溫鄉呢?”
他已經直接用這個來代指那尊倒黴的神像了。不知何時,石臺上只剩下一襲白紗,而那尊溫鄉臥像居然不翼而飛!
謝憐心道糟糕,隨後負手進來的花城也是眉峰一凜。謝憐道:“萬神窟很大,一時半會兒應該跑不出去,快找吧!”
花城卻道:“恐怕不是。哥哥你看。”
他指了指地面。謝憐繞過去一看,這才發現,地面上居然有一個圓陣,是以極其強勁的指力直接在巖石上畫出的。
地千裡陣!這神像到底吸了他多法力,居然可以徒手自己畫地千裡?!謝憐簡直要當場倒地。
那神像可是中了溫鄉狀態的他,萬一逃出去沖撞了凡人的子該如何是好?今後又會附會出怎樣獵奇的傳說???
他道:“它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它能跑哪兒去?”
花城道:“哥哥別急,你先想想,如果是那時候的你中了溫鄉,最先想到要找的會是誰?”
這個倒不難想。謝憐原也並不太急,迅速冷靜下來,道:“應該是去找……”
話音未落,突然一道通靈殺來,謝憐措手不及舉手應了,就聽風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殿下!活見鬼了,剛才有個妖怪冒充你!”
……果然!那時候,謝憐最得力的助手就是風信和慕,出了這種事,自然是先找他們!
還好是先找風信而不是在大街上狂奔。謝憐松了口氣,忙道:“不不!那不是妖怪,也不是冒充我。”
風信驚了:“什麼意思???不是妖怪也不是冒充?難道那就是你本尊嗎???不是吧!”
謝憐:“也不是!好吧,它現在怎麼樣了?你抓住它了嗎?別讓它跑了!”
風信卻道:“晚了,已經跑了!”
謝憐道:“什麼?這下糟了!”
風信:“是啊,這下糟了。赤|||的到跑讓人看到了像什麼話?!”
謝憐:“等等,你說什麼?赤|||?我……不是,它沒穿服嗎???”
風信道:“差不多吧!有穿,但也沒多,破破爛爛的像是被誰撕碎了。對了,那不是妖怪也不是冒充的話到底是什麼?到底怎麼回事?我看著像是一尊神像……等等,神像?”他大駭道,“它該不會是從銅爐下面的那個地方跑出來的吧?你們在幹什麼???”
謝憐也不大記得中溫鄉那時他穿了多服了,當時他難得要命,可能迷迷糊糊間自己都撕了吧,道:“待會兒再解釋!我馬上上去!”
他這邊說完,斷了通靈便對花城道:“三郎,我們得去一趟新仙京!”
那邊,花城已經把那新雕出來的鬼王像一收,收一尊可立於掌心的小小神像,道:“好!”三兩下畫了個陣。不一會兒,二人便直接殺到了新仙京的南殿。一開門就看到風信,而他一對上花城,眼睛都圓了:“雨探花?怎麼你也來了?你上天來做什麼?!”一個絕境鬼王,整天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地盤,想上仙京就上仙京,也太不像話了!
花城沒理他,側耳聽了片刻,道:“通報呢。上天庭不至於言而無信吧。”
風信自然知道花城說的是什麼通報,不就是“上天庭必須通報一整年雨探花拯救諸天仙神的英勇事跡”的通報?他額頭青筋暴起,道:“深更半夜的通報什麼!大家也是要休息的,白天才會通報!”
花城這才“哦”了一聲,大概是表示罷了不追究。謝憐道:“唉,隨意吧!說重點,你看到的那個‘我’呢?往哪兒跑了?”
風信指了個方向,道:“它往那兒跑了,我正準備去追,你們就上來了!”
謝憐心中忽然一不詳的預,道:“我問一下,那個方向,該不會是……”
風信幹脆利落地道:“玄真殿的方向。”
謝憐:“……”
花城沉聲道:“走!”
兩人人不敢耽誤,匆匆殺來玄真殿,闖開大門就往裡沖。沖進去一瞧,只見慕坐在神臺上,像是方才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整個人都驚呆了。謝憐上去在他眼前揮揮手,道:“慕?”
他看到謝憐,終於回過神了,但神仍是震驚的,好半晌才道:“謝憐,你幹什麼?”
謝憐:“……我幹什麼?我……我也不知道我幹了什麼?請你告訴我?”
慕還瞪著眼,道:“你剛才大半夜的衫不整跑我殿裡幹什麼???”
“……”花城瞇了瞇眼。謝憐道:“你說話不要這麼讓人誤會!無論你剛才看到了什麼,反正那個肯定不是我!”
慕捂住了半張臉,仿佛想把剛才看到的從眼睛裡摳出來。他臉鐵青地道:“不是你也跟你不了幹系!是那座石窟裡的神像吧?你們搞什麼,放那種有傷風化的神像深更半夜出去到跑,你跟雨探花不用這樣玩兒吧?!”
花城嗤道:“關你什麼事?”
慕怒道:“什麼關我什麼事,這是我的殿!”
花城悠悠地道:“重建仙京,我也有份。”
“……”
實話,因為上天庭之前元氣大傷,不神不得已向鬼市之主求助。算起來,這新仙京能建起來,還真不了花城。謝憐道:“我們可不是在玩兒,這是個意外。它現在人呢?”
慕道:“它搶了我這裡一把劍,跑到……”
不消他說下去,謝憐便知該往哪裡走了。玄真殿外一側的花園裡,傳來了鐺鐺之聲。同時,花城帶著的那尊鬼王小像也自己掉了下去,一蹦一蹦的,朝著花園方向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