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課都是關于子為妻為母為的教導, 什麼“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之類,聽得明舒昏昏睡。好容易挨過訓課, 又到了工,照舊是明舒不拿手的。
繡棚套好,針線穿好, 第一針下去。
嘶……
兩個氣同時響起。
殷淑君轉過頭, 瞧見明舒與自己一樣在吮指。
二人同步。
明舒沖一笑,殷淑君照舊恨, 冷哼一聲轉回頭。
一個早上, 就在中規中矩的教導中結束,到了午飯時間,學堂里的小娘子們如獲大赦般被各人的丫鬟接回去。明舒注意到,從開始到結束,除了殷良君外都沒人來同殷淑君說過一句話。
“大姐姐, 明舒姐姐,我們一道去給母親請安吧。我聽說母親屋里今天做了糟鵝掌,可好吃了。”殷良君讓丫鬟收拾東西,自己跑到殷淑君和明舒跟前興沖沖道。
明舒蹙蹙眉, 殷良君里說的母親, 應該是的嫡母,淑君的親生母親李氏吧。
瞧殷良君那親熱勁頭,不知道的還以為殷良君才是這府里的正經嫡姑娘, 李氏的親兒呢。
“要裝孝子賢孫你自己裝去,我沒興趣。”殷淑君一點面子也不賣, 起就走。
淑君不去見李氏, 明舒自然也不去。良君有點失落, 楚楚可憐的小模樣倒似被欺負了一般,然而很快又笑開,沖明舒揮揮手便跟其小娘子一起出學堂。
明舒遠遠看去,良君邊圍著不姑娘,幾人湊在一塊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幾個姑娘邊說邊拿眼睛瞥淑君。
那些目,并不友善,仿如芒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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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淑君心不好,漂亮的臉蛋繃得,也沒心思折騰明舒,帶著丫鬟走到自己的小園前卻不進去,在園門站了片刻,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折去懷秀閣。
明舒只能跟著。
一行人匆匆走到懷秀閣外,今日午間殷立誠回來用飯,也在懷秀閣中,丫鬟們正忙著在屋布菜,屋里熱鬧,有說笑聲傳出,站在門口打簾子丫鬟也笑著向屋里,沒留意屋外來了人。
明舒跟著淑君走到屋外,眼瞅著淑君要進去,卻聽里頭忽然傳出李氏聲音。
“好孩子,你有心了。若是淑君有你半分懂事,我就放心了。”
“好好的吃頓飯,你又提那孽障做甚?”殷立誠的聲音跟著傳出。
李氏便再不做聲,殷良君在里頭岔開話題,讓氣氛再度活躍,連李氏也跟著笑出聲,倒像極了一家三口。這廂淑君隔簾聽了這些話,臉已經難看到了極點,打簾的丫鬟看到正要傳話,淑君卻扭頭就走。
明舒沖丫鬟笑笑,忙也跟著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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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懷秀閣出來,殷淑君的臉越發沉,那張臉像蒙上一層霾。走到哪里,哪里的下人就紛紛避讓,無人敢湊到眼前,生怕了的霉頭。
明舒冷眼看著,只覺殷淑君這人緣,和殷良君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走了沒多久,殷淑君在偏僻的茅廁前停下,什麼也沒同明舒說便徑直,將茅廁門一關。
俗話說人有三急,明舒在學堂呆了一早上,其實也憋著呢,不過因為要跟著淑君,一直找不到機會上茅房,這會既然淑君去了茅廁,覺得自己也可以快速解決一下。和跟著淑君的小丫頭打了個招呼,便提匆匆進了茅廁。
關上門,堪堪解完手,全舒坦,明舒整好剛要推門出去,卻發現門已然推不。
再度用力震門,那門紋不,被人從外頭鎖住了。
門外響起殷淑君不懷好意的聲音:“想跟著我,也看你夠不夠資格。”
明舒沒吭聲,殷淑君又道:“就憑你也想做我娘的狗監視我?一只蜘蛛嚇不死你,那就給你多來點兒。放幾條蛇陪你可好?”
里頭似乎傳出兩聲哭泣音,殷淑君這時才浮起一抹郁的笑,心似乎因為明舒的服而好上幾分,只道:“想出來?那你求我!”
明舒嚶嚶哭泣:“淑君娘子,饒了我吧。”
殷淑君更加高興:“饒你,你想得倒!你給我……”
話沒完,明舒突然尖:“啊——蛇!”
殷淑君臉一變,待要說話,里頭的人尖聲一弱:“我,我被咬了,毒……這蛇,有毒……”
明舒的聲音漸漸弱下去,殷淑君有些慌:“喂?你唬我,這里怎麼可能有蛇?!”
旁邊的小丫頭已經被嚇壞,急得不行,哭著神補了句:“娘子,這兒真有蛇,快把明舒娘子放出來吧,萬一鬧出人命可如何是好?”
這茅廁本是供人急用而建,以草木遮掩,是以四周樹木花草良多,又正值春日生機發,花木生長旺盛,有蛇蟲出沒并不為奇。
“不許放!” 殷淑君,人卻悄悄往門走去,想一探究竟。
天底下哪有這麼湊巧的事,說有蛇就有蛇,才不信。
“淑君娘子,我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你為何要這般害我?我……我……”明舒本氣若游,忽然拔高語調道,“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正逢殷淑君湊到門前,正伏門聽里頭靜,明舒陡然尖厲的聲音傳來,門又忽然一震,似乎有人不支倒地,撞在了門上,倒把殷淑君嚇了一跳。
小丫頭急得快哭了,殷淑君仍不開門,只喚明舒:“喂?!你唬我!哪那麼容易死的?喂,陸明舒!”
連續了幾聲,里面均無聲音傳出,殷淑君也慌了,不過想扳回一城,教訓教訓陸明舒,并沒打算要命。
“喂!你醒醒!”一邊喚明舒,一邊慌的將繞在門上的鎖打開。
門鎖一去,門松開,殷淑君湊近門往里看,不期然間對上一只眼睛。那眼睛直勾勾盯著,兼之茅廁又暗,仿佛只一只眼睛飄在半空中般,殷淑君頭皮一麻,下一刻門被人從里頭撞開,伴著明舒“哇”地一聲大,殷淑君給嚇得倒退了兩步,一屁坐在地上。
……差點嚇尿。
小丫頭眼淚還蓄在眼眶里,人在一旁看傻,連自家姑娘摔倒都忘了要扶。
“你你你……”殷淑君心臟直跳,得站不起來,指著明舒說不出話來。
明舒整整,閑步而出,泰然自若道:“唉喲,淑君娘子怎麼坐在地上?春寒料峭的,當心著涼,還不趕扶起來。”這最后一句,卻是沖著小丫頭說的。
一邊說,一邊上前彎腰直接架起殷淑君,旁邊的小丫頭這時方醒悟,忙上來幫著駕起殷淑君。
明舒仍是笑瞇瞇的:“淑君娘子,我摻著你。折騰了半天,肚子也了,咱回去吃飯吧。”
于是,整個殷府的下人都看到了神奇一幕。
新來的伴讀陸明舒架著殷淑君招搖而過,殷淑君半點反抗都沒有。
第二天,明舒的名字就傳遍整個殷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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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兩個回合,都以殷淑君落敗告終,這個頑劣的姑娘總算消停了一些,沒再整明舒,也不知是被震懾住,還是暗地里又在憋什麼壞主意。
不來招惹明舒,明舒就在邊做個明人,兩人同進同出同吃,殷淑君對從無好臉,只冷以待,明舒也不加理會,該吃吃該喝喝,每日按時把關于殷淑君的記錄呈給李氏。
李氏對明舒十分滿意,破例先賞了一月月例,讓再接再勵。
明舒揣著那五兩銀子,看殷淑君的眼神都格外慈祥。
除了給李氏的記錄外,另外還藏了個小本子,用來記錄殷府其他人的言行。以旁觀者的份來觀察,殷淑君并不像外人傳聞所說的個。若殷淑君當真是不顧他人死活的歹毒之人,那日就不會在裝作被蛇咬傷后慌那樣,死了或是傷,殷淑君應該高興才對。
明舒始終覺得殷淑君大變這事著說不上來的古怪,尤其是在與殷淑君接之后,這覺更加強烈。
阿兄提點過,不該偏聽偏信,牢牢記在心里。
想起陸徜,有些心不在焉,待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一不小心就在紙上胡涂了個人像出來,對著人像恨恨道:“不讓我去書院?不去就不去,誰稀罕看你,哼!有本事你也別回來!”
話雖如此,但……還是有些想念阿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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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嚏——
也不知是山間突然吹過的涼風,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陸徜打了個噴嚏。
可能,是明舒在罵他吧?
那日送下山,的眼里可是寫滿怨念,估計這仇是要記在心里了。
想起明舒,陸徜把書放下。廊下只有一盞孤燈,照著窗外千桿翠竹,愈發顯得山野靜謐無趣,明舒的笑容掠過眼前,不知怎地激起他畔一抹無所覺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