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3 章
聽完鄭多寶轉達的話, 薛恕轉過臉惻惻瞧了腳邊的虎一眼。
虎此時已經被鄭多寶招手喚到了腳邊去,那抖著耳朵繞著人踱步的蠢樣子,沒有半點百之王的氣勢。也不知道陛下瞧中它哪一點了。
薛恕盯著它片刻, 朝鄭多寶拱了拱手, 一臉不快地走了。
到底還是沒敢違命,怕惹得殷承玉更生氣。
他思索了一番,想起先前下頭人來報,說邵添得很, 至今不肯開口。邵添到底還擔著閣大學士的名頭, 底下人也不敢對他用重刑,只能來請示他。
若能盡快讓邵添認罪, 陛下應當會高興。
薛恕心里有了主意, 抿起的角也放松了一些,出了宮后便策馬往詔獄去。
自邵府被東廠番子圍住、邵添下詔獄, 已經過去了三日。
這三日里邵添被關在了詔獄最深的監房里,番役們番提審過三次, 都沒能撬開他的。邵添此人狡詐,雖然品行不端但確有些聰明才智。提審兩次后發現番役并未對他用重刑,便以為自己拿住了七寸,有所倚仗,也越發起來。
薛恕了詔獄,聽完審訊邵添的刑匯報, 便嗤了一聲:“旁的文人或許還有些許骨頭,邵添不過是瞧出你們有所忌憚, 虛張聲勢罷了。”
他沒瞧跪地請罪的刑, 沉聲道:“將人提出來,上重枷。”
為防邵氏黨羽反咬一口屈打招, 那些太過殘酷腥的刑罰自是不能用的。但這詔獄里,卻多得是不痕跡折磨人的法子。
穿著囚的邵添很快被帶到了刑室,番役將他四肢以鎖鏈鎖在刑架上,讓他只能保持站立的姿勢。
邵添不甘心地掙扎罵道,扯得鎖鏈當啷作響:“怎麼,東廠狗賊終于等不住,要屈打招了嗎?我便是撞死在這詔獄里,也絕不會認下那些污蔑之詞!”
“邵大人誤會了,咱家不過是想同邵大人談談心罷了。”薛恕坐在番役搬來的椅子上,漫不經心地瞧著他。
下頭的番役已經將重量不同的重枷搬了過來,他的目掃過那些刑枷,指了指放在最后的那副刑枷,道:“就這個吧。邵大人的,想來脊梁也著,當得起這三百斤的重枷。”
話落,便有四個番役抬起這副三百斤的重枷,將之戴在了邵添上。
邵添不過一介文人,平日里養尊優,別說三百斤了,恐怕三十斤的件都沒自己提過。此時重枷剛一戴上,整個人就重重往下一沉,但上固定的鎖鏈卻讓他無法蹲下,只能被迫保持著站立的姿勢。
瞧著邵添青筋暴.起、牙都快要咬碎的模樣,薛恕總算開懷了一些,看來他的骨頭并沒有自己吹噓得那麼。
他好整以暇地端起茶盞,緩聲道:“咱家今日無事,有的是時間陪邵大人好好聊一聊。”
*
薛恕走后,鄭多寶便帶著虎進了養心殿。
虎認得人,不等殷承玉出聲去喚,自己就小跑著到了他邊,將腦袋放在了殷承玉上。
它長得敦實,腦袋也頗有分量。殷承玉放下手中的折子,了一把那茸茸的圓耳朵。
鄭多寶在邊上瞧著,臉上也不由跟著帶了笑。又想起先前還沒來及說的事,輕聲道:“陛下萬壽將至,禮部已經呈了萬壽節的儀程單子上來,陛下看看可有要增減之?”
登基大典之后接著就是殷承玉的誕辰,因時間太,準備得也十分倉促,大都是參照先帝的萬壽節辦。
殷承玉看完單子,提筆劃去幾項,道:“既是萬壽節,當與民同樂。這些不必要的花銷都免了,省下來的銀錢都送到城中的善濟堂去。”
鄭多寶接過單子,躬應下。
倒是殷承玉忽然想起薛恕的生辰與他只隔著一個月。
他思索片刻,又提筆寫了幾樣東西,鄭多寶去置辦。
*
薛恕在詔獄待了大半日,直到亥時末才回了宮。
他袖中揣著邵添招認畫押的供狀,心頗好地去了養心殿。
這個時辰若是不忙,殷承玉差不多已經要歇息了,他便徑直去了寢殿。
鄭多寶不在,無人知曉白日里殷承玉的吩咐。伺候的宮人瞧見他進來,也無人阻攔,只低聲說了一句“陛下準備歇了”,便讓開了路。
殿里,殷承玉已經沐浴過,換了寬松寢正倚在羅漢榻上翻書。聽見聲音抬眸瞧去,就見薛恕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他倒是毫不意外,只挑起眉道懶洋洋道:“無召擅闖,該當何罪?”
“臣有事要奏。”薛恕走近,將袖中的供狀拿出來呈給他:“邵添已認罪了。”
“竟這麼快?”說起正事來,殷承玉立即便轉移了注意力。他坐直,細細看著邵添的供狀,供狀對科舉舞弊以及栽贓嫁禍謝文道之事供認不諱。
雖說證據確鑿,邵添又下了詔獄,認罪是遲早的事。但殷承玉也未曾想過他這麼快就肯認了。
倒是省下了扯皮拉鋸的功夫。
倒了一個邵添,其他邵氏朋黨也可以著手清理了。
殷承玉將供狀遞給薛恕,道:“你先去給謝蘊川些口風。”說完見薛恕皺眉,又怕他未曾想到這一層,提點道:“以謝蘊川的能力,這首輔的位置遲早是他的。現下你賣個人給他,緩和一下關系,有利無害。”
雖然薛恕不許他再去想“萬一”,但該鋪的路還是得鋪。
薛恕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道:“先前孫淼案里臣出手救了謝蘊川一次,后頭又提點過他幾回,如今他已恨不得將臣當做大恩人了,不必再刻意賣人。”
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個回答,殷承玉神一頓,意味不明地瞧著他:“哦?朕竟不知道你們竟已如此要好,倒是朕多慮了。”
他語氣淡淡,并沒有夾雜太多緒,乍一聽起來似乎只是隨口一說。
但薛恕何其敏銳,他回想起
對方先前兩次在他面前提起謝蘊川時,神語氣似乎都有些怪異。當時他未曾深想,但如今都已是第三回了,再不敢多想也明白過來了。
他單膝抵在羅漢床邊緣,伏低下去,眼眸牢牢鎖住面前的人,聲音里藏著一不確定:“陛下可是醋了?”
殷承玉后仰拉開距離,未曾回答。
但薛恕幾乎已經確定了,他按著對方的肩膀,去尋他的眼睛不讓他逃開,一疊聲地追問道:“陛下也會吃醋麼?”
殷承玉不想理會他。
他自然是知道薛恕與謝蘊川之間絕不會有什麼,只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瞧見薛恕與旁人親近時又是另一回事。
大約是從前薛恕滿心滿眼里只有他,從未多看旁人一眼。如今驟然瞧見他對旁人假以辭,雖然明知只是同僚之間的寒暄客套,還是覺得不快。
他從前還覺薛恕像野一般,總喜歡劃地圈地盤,占有太過。
如今到自己,才知道人都不可免俗。
殷承玉抿不語,薛恕還在纏著追問,低的聲音里藏著欣喜與不可置信。
殷承玉被纏得實在無法,只得按著他的膛將人推開,略有些惱意道:“你都能吃虎將軍的醋,朕怎麼就吃不得了?”
“自然吃得。”
薛恕陡然大力擁住他,臉在他頸窩不住蹭。整個人像是忽然得到了寶卻不知該如何是好的大型類,只能死死將寶按住藏在懷里,連聲音都帶著激的音:“我只是……只是太高興了。”
他收了手臂,埋在殷承玉頸窩里的臉,眼角眉梢都溢出歡喜來。
殷承玉被他的歡喜所染,角也不由翹起來。
任由他抱了一會兒,才手推人:“去沐浴,上都染了詔獄里的味兒。”
*
邵添如何定罪,三司商議了兩日,才擬定了最終結果,呈到了前。
邵添所犯之事罪無可赦,死罪是逃不了,但什麼時候殺他,卻是個值得商闕的問題。
殷承玉瞧著三司遞上來的折子,思慮良久,定下了次年三月斬立決。
留著邵添,還有許多旁的用。
邵添的決定下后,朝野果然大震。原先與邵添往來切的員都慌起來,四打探消息,唯恐自己到牽連。
殷承玉冷眼觀之,命東廠盯了這些人,果然順藤瓜捉到幾個關鍵人。
這些年來邵添居于高位,做過不貪贓枉法之事。只不過因為時間久遠,邵添又行事謹慎理得干凈,如今再去查頗為耗費時間力。但若是同黨招供便省事得多。
有東廠盯梢,很快便又有一批邵氏朋黨下了詔獄。
這些員為了罪互相指認,這些年來邵氏黨羽犯下的惡事一件不落地呈到了殷承玉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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