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4 章

　馭人之在于恩威并施。

　的震懾之后, 從先帝一朝繼承而來的松散風氣一掃而空，余下的朝臣都十分珍惜自己頂上的烏紗帽，辦差時都比從前心不。

　殷承玉終于滿意, 在從重置了一批員之后, 對于余下罪名較輕牽涉不深邵氏一黨員選擇了從輕發落。

　這些員并非邵氏黨羽的核心人，犯下的事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能視而不見。殷承玉思索過后，將這一批員貶到了地方去。

　對比那些抄家問斬的員, 這些員結果已算是十分不錯。經此一事長了記, 日后到了地方若是做出政績來，還有回京的可能。

　朝中員斬的斬, 貶的貶。皇極殿中的員又了一些。但每回大朝會時的氣氛卻已經不若之前凝重抑——明眼人都瞧得出來, 陛下并未打算趕盡殺絕。

　接下來殷承玉又自余下員中拔擢了一批兢兢業業辦事得力的員填補了六部的空缺，而這些拔擢員所留下的空缺, 則從翰林院中以及今科進士中選了二十余人補上。

　空缺的人手補足，這一次大清洗才算是平穩地度過了。

　而這一批被拔擢的員之中, 最教人眼熱的當屬新科狀元謝蘊川。

　謝蘊川剛高中時，眾人都以為他是寒門出。直到謝文道翻案，殷承玉將謝家舊宅賜還，又筆親題了“清正廉明”的匾額之后，眾人才知曉謝蘊川竟是謝家孤！

　他本就已了翰林院，才學有目共睹。又因亡父含冤而死, 是以殷承玉在從翰林院選人補缺時，將之調到了吏部觀政。

　吏部主管吏的任免、考課、升降、調等, 乃六部之首。

　邵添被罷黜之后, 殷承玉又將原先任工部尚書的虞琛升做了吏部尚書。

　虞琛可是陛下的親舅舅，不說吏部本權力之大, 就只說虞琛與今上這一層關系，若能到吏部辦差得了虞琛的賞識，日后便是前途無量。

　若是在先帝一朝，別說普通進士了，就是翰林院的學士們要想朝為，都得排資論輩，又或者尋些帶關系四下打點。這一套下來，說也要熬個兩三年，多則三五年。

　想當初科舉仕，誰不是抱了雄心壯志？只是后來了場才被磨平了棱角澆滅了壯志，任憑如何努力也看不到盼頭之后，便只能隨波逐流，庸庸碌碌。

　但眼下一切都不同了。

　當今圣上英明果決知人善用，這位置若想往上挪一挪，不需要再四打點攀關系，只需要兢兢業業做出政績來即可。

　朝中員一時都拳掌心中火熱起來。

　朝中員風貌煥然一新，殷承玉自然樂見其。

　眼看著萬壽節臨近，他索借此機會在皇極殿大宴群臣，順勢收攏人心。

　朝中四品及以上員都能攜家眷宮赴宴，四品以下沒資格赴宴的京以及當值的各署，殷承玉也破例命人賜了吃食，以示同樂。

　是日，皇極殿中輕歌曼舞，氣氛極佳。

　殷承玉著袞服高坐龍座，百上表恭賀。

　酒過三巡，正值酒酣耳熱之際，建極殿大學士兼兵部尚書盧靖站起來，道：“陛下勤勉為政，勵圖治。然今已至弱冠之年，卻后宮凋敝未有皇嗣。臣等每懷憂嘆。是以斗膽在此嘉日，懇請陛下選妃立后，開枝散葉。”

　自殷承玉登基之后，類似請皇帝納妃立后的折子已有不，只是殷承玉一律了下來。

　大約是一直未見他有靜，盧靖這些老臣才忍不住當面諫言了。

　皇嗣事關國本，這些老臣的擔憂是正常的，只是殷承玉早另有打算，是以面對殿中殷勤的眼神，只緩聲反問：“大業未，何以為家？朕以先人為鑒，不被后宮紛爭絆住手腳。”

　他雖沒有指明道姓，但眾人都心知肚明他所說的“先人”是誰。

　先帝后宮眾多，是長大人的就有六位皇子，更不說那些出生后夭折的皇子公主。

　但也正是因為皇嗣太多，而先帝又糊涂，以至于最后除了繼承大統的今上，還活著的就只剩下年的四皇子和五皇子。

　而皇帝如今所言，分明是不步先帝后塵。

　一時間勸諫的老臣們也猶豫起來，不知該不該繼續勸。

　皇嗣固然是重要的，但今上尚未婚，一旦采選秀廣開后宮，嘗到了人的好，自此和先帝一樣沉溺，那該如何是好？

　要知道先帝剛即位時也沒有那麼荒唐！

　殷承玉環視殿中，眼瞧著一眾大臣神踟躕，便又添了一把火：“朕尚未及冠，便是早早有了皇嗣立下太子，子壯而父未衰，亦是患。子嗣一事言之過早。”

　勸諫的朝臣聞言愈發搖起來。

　陛下如今確實太過年輕了，若是早早有了子嗣再立下太子，日后太子到了及冠的年紀，陛下也才過不之年，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

　前朝可是出過皇帝長壽而太子等不及意弒父篡位的例子。

　本就不太堅定的勸諫更加搖擺不定，甚至有朝臣已經悄悄坐回去了，

　殷承玉又安道：“諸卿之擔憂朕已知曉，待平定憂外患之后，再談此事不遲。”

　他遞了臺階，搖擺的朝臣們也就順坡下驢不再堅持，紛紛坐了回去。只是彼此看看，心都復雜難言。一時間高興不是，不高興也不是。

　殷承玉見狀滿意勾了勾，側臉瞧了薛恕一眼，借著袖遮擋，不聲地握了握他的手。

　——從盧靖開口后，薛恕的臉就越來越難看，整個人繃著，像急于出鞘的刀。

　直到被殷承玉握住手，他冷戾的眸才微微和，垂著眸用力回握住他的手。

　殷承玉勾著他的手指，大拇指在他虎口輕輕挲，仗著有紗簾遮擋底下人瞧不真切，無聲道：朕沒食言。

　他微微仰著臉，上挑的眼眸映照著殿燈火，瀲滟人。

　凸起的結上

　下，眾目睽睽之下薛恕無法做別的舉，只能越發握了他的手。

　*

　前殿的靜很快傳到了后頭的眷席上。

　虞太后聽著的耳語，不解道：“先前皇帝還說已有了心儀之人，怎麼眼下又不著急了？他是不急，但人家姑娘可經不起等。”

　自從上回殷承玉了口風之后，虞太后便暗地里將宮里宮外適齡的子都瞧了一遍，只是瞧來瞧去，哪個也不像是兒子的心上人。

　眼下又聽說前殿的靜，到底按捺不住，對道：“你去將鄭多寶來。”

　鄭多寶是殷承玉搬到慈慶宮時親自賜下的人。只是這麼多年過去，幾乎不手殷承玉的事，自然也就沒有單獨召見過鄭多寶。

　聽見太后邊來傳話時，鄭多寶心里就不由咯噔了一下。

　等到了虞太后跟前，瞧著對方探究的眼神，心里就越發忐忑，只是面上卻還要不分毫地行禮問安。

　虞太后也不跟他兜圈子，問道：“你每日伺候皇帝，當知道皇帝心儀的是哪家子？”

　這猝不及防的問話，縱使鄭多寶的養氣功夫再好，此時也不由抖了抖，那張討喜的胖臉都跟著扭曲起來。

　心儀的子沒有，寵的太監倒是有一個……但這要如何說？

　鄭多寶支支吾吾：“這、這……陛下心儀之人，怎會讓臣等知曉呢……”

　“你每日打理皇帝起居，就沒見皇帝給哪個姑娘送過賞賜？又或者待哪個格外不同？”虞太后顯然不信他的說辭。

　鄭多寶不敢將皇帝的事抖落出來，但也不敢瞎編哄騙太后，最后只能苦著臉求饒道：“還請太后娘娘寬宏，這……臣著實是不知啊。”

　他哭喪著一張臉，心想大家都是伺候陛下起居的，太后娘娘怎麼就不招薛恕來問一問呢？

　如此也不必他在這兒被火煎油炸了。

　虞太后脾氣溫和，見他滿臉難不肯開口，也沒有再強求。揮揮手放鄭多寶走了。

　只是皺著眉到底有些許擔憂，那子莫不是有什麼缺陷，皇帝才藏著掖著不肯說？

　逃過一劫的鄭多寶片刻也不敢多留，行了禮后便火燒屁.地溜了。

　等到了晚間，他略作猶豫，還是將太后召見的事稟告了殷承玉。

　殷承玉倒是沒什麼不快，沉片刻囑咐道：“若下回母后再問，你便些口風吧。”

　反倒是鄭多寶聞言大驚，再三確認道：“當真要如實說麼？”

　殷承玉頷首：“總要讓母后知曉的。”

　*

　因著殷承玉的代，隔了幾日虞太后邊的又來尋他套話時，鄭多寶便了口風出去。

　他也沒有將話說得太明，只說陛下確實沒有心儀的子，倒是晚上常留東廠督主薛恕伺候，薛恕時常出帝王寢殿，一待便是一宿。

　這話便說得十分曖.昧了。

　按理說東廠督主是皇帝心腹，與皇帝親近些再正常不過，但鄭多寶在這個當口出口風來，說明這薛恕并不只是單純的“心腹”。

　宮里主子一時好奇之下寵幸漂亮的小太監也不是沒有的事，虞太后久居深宮，對于其中私自然也知曉，

　只是怎麼也無法將這樣的事和潔自好的大兒子聯系在一起。而且那東廠督主薛恕也是見過的，跟漂亮小太監是半點也搭不上關系，皇帝怎麼就偏偏瞧上了他？

　虞太后滿臉憂慮，嘆息不止。

　小心翼翼道：“許是陛下就喜歡這樣的呢？”

　這話說得虞太后更加堵心，猶豫片刻，還是道：“召薛恕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