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謝初霽不太能吃辣,讓人備的鴛鴦鍋,紅湯里紅彤彤一片,上面還浮著不干辣椒,是瞧著就人不敢下筷子。
相比之下,清湯湯面亮,飄著大蔥和菌菇,清淡鮮香,倒是更合古人的口味。
紅湯火鍋不涮肚是沒有靈魂的,現在以如意樓雄厚的財力和在西州城的影響力,姜言意想買牛比從前容易了不。
甚至一些大戶人家嫌自家廚子弄得不好吃,還會把備好的拿到如意樓來,給錢讓如意樓幫忙做菜。
謝初霽堅持要吃紅湯,姜言意就幫涮了一片肚。
掌大的肚下鍋,紅湯里的水咕嚕咕嚕滾著,瞬間就給特制的加長版火鍋木箸鍍上一層紅油。
隨著水開,鍋里的食材和辣椒替浮現到水面,麻辣的香味傳出雅間,路過雅間門口的食客都會忍不住駐足嗅上一嗅,咽咽口水,嘆一句“好香”。
姜言意夾著肚在紅湯里來回涮上個七八遍,瞧著了,才放到油碟里遞給謝初霽。
油碟里是鮮榨的芝麻油,濃香無比,里邊還有蔥段和香菜,把肚再碟子里拌上一拌,覆在肚上的紅油融了一些到碟子里,肚口的辛辣稍緩,增香清熱。嚼起來香辣脆,很是爽口。
一片肚吃完,謝初霽趕倒了一杯敗火的花茶喝下,才沖著姜言意點頭:“濃油赤醬,味道比我嘗過的任何菜都好,不知這是什麼食材,口甚是奇特,我從前竟未嘗過。”
姜言意把涮好的一片牛放進碟子里,有點糾結道:“方才吃的是牛肚。”
謝初霽握筷子的手一頓,幾乎是條件反的就要干嘔。
姜言意忙拿了痰盂遞給。
謝初霽嘔了兩聲,又喝了花茶了一下才好些了,十分歉疚地看著姜言意道:“抱歉,是我失禮了……”
姜言意尷尬道:“是我之過,沒提前詢問你。”
謝初霽連連搖頭:“世間類哪有貴賤之分,不都是果腹之罷了,方才的牛肚很好吃。”
像是想證明自己的話不假,做勢又要涮肚,姜言意看著蒼白的臉,忙阻止了:“我就喜歡吃這個,今日貪,你就留給我。”
謝初霽神還是十分愧疚。
姜言意用勺子撈起一個煮的包心牛丸放到謝初霽碟子里,“吃點別的。”
古人不吃下水,姜言意自己對于一些臟也不怎麼喜歡吃,但對牛肚實在是沒免疫力。
說到下水,前些日子發現樓里的伙計把雜全扔了,說一丁點東西,腥味又重不好理,沒法吃。
如意樓現在生意做大了,底下的伙計有時候浪費食材,姚廚子也看管不過來。姜言意頗為惱火,把霍蒹葭放到如意樓兩天后,伙計們倒是立馬老實了,現在扔個東西都得請示酒樓管事的。
心好,給如意樓的伙計們做了一次雜面后,現在樓里的伙計都拿雜當寶。
這頓飯吃到后面,謝初霽不知是被辣的,還是心里的難過再也抑不住,一邊吃一邊哭,喝了兩杯酒,估計是又醉了,滿臉坨紅問姜言意:“你曾經那般喜歡陸家公子,是如何放下他的?”
姜言意差點被剛吞下的香菜豬丸給噎死,緩了緩才道:“不值得就放下了。”
“值得?何謂值得?不過是念亦或者不念罷了。”謝初霽眼神朦朧,卻還是出一子悲傷。
姜言意以為說的是慕世子,嘆了口氣道:“初霽,其實人生在世不止的,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有些東西,留在記憶里未嘗不是一種珍重。”
謝初霽似點了一下頭,又似完全醉過去,倒下時把腦袋磕桌子上了。
上次姜言意就見過謝初霽醉酒,醉了和不醉的區別其實不大,頂多就是說話比平日里更直白大膽些,說完想說的話,倒頭就睡。
姜言意只得無奈地喚霍蒹葭進來幫忙把謝初霽扶到馬車上去。
霍蒹葭進屋后,眼神一直往火鍋上瞟,小小板抱起謝初霽后,問姜言意:“東家,這湯咱們能帶回去晚上涮菜吃嗎?”
姜言意爽快點頭:“打包帶走。”
辣椒在這個時代是稀罕,一頓火鍋得用不辣椒,不得當兩頓吃。
霍蒹葭道:“給秋葵姐也送一點過去。”
們兩人關系好,霍蒹葭吃什麼好吃的,都會想著給秋葵留一份,空再送去面坊。
姜言意道:“直接把秋葵過來就行了。”
霍蒹葭卻道:“現在不能出門,也吃不下東西,跟安夫人一樣,聞著油腥味就吐。”
姜言意一怔:“你是說,秋葵有了?”
霍蒹葭點頭,“秋葵姐說,等三個月落穩了胎,再和鐵匠一起來給您磕頭謝恩。”
這些秋葵自己是絕對想不到的,應當是羅鐵匠教的。
姜言意高興之余,更多的是欣。
以前秋葵在這里,以為秋葵不懂,就沒怎麼教秋葵這些人世故上的東西。秋葵跟鐵匠在一起后,鐵匠卻耐心教了這些,秋葵也學得很好。
姜言意說:“這等好消息怎不早些告訴我?回去了你拿些補品代我去看看,讓好生養胎。”
原先最擔心的就是秋葵和楚言歸,現在秋葵有了自己的小家,以后也會為人母,姜言意算是放心了,只對楚言歸還有些擔憂。
那個年一日日長著,慢慢的,也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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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以來,淮城下了第一場暴雨,不僅引發了山洪,還造了山坡。
淮城往年也有大雨,卻從未像今年這般嚴重過。
戰又逢天災,往往是民心最容易搖的時候。
坡滾下去的泥沙堵住了道,府的人前去清理路障,發現了那塊鐫刻了為慕家鳴冤的石碑時,便是兵們都驚出一冷汗,更合論本就被天災折磨得苦不堪言的普通百姓。
一時間,大宣朝上下人心惶惶,皇帝無德、殘害忠良的聲音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
淮城百姓把對朝廷的怒火發泄到了當地府,昔日差們有多威風,如今就有多狼狽,便是有佩刀,卻也抵不過百來十人扔泥石塊。
百姓甚至直接搶了府糧倉。
淮城知府苦不堪言,正一籌莫展之時,底下的人通報說有人求見,自稱是能解淮城之困。
淮城知府當即接見了來人。
來者是個清俊年,瞧著還未至弱冠之年,雙殘疾,坐在木質椅上,邊跟著個黃臉短須的漢子,那漢子瞧著是個練家子。
淮城知府坐在太師椅上,姿態頗有些高傲地道:“底下的人通報說,你有法子治理淮城洪災?”
楚言歸并未將知府的輕視放在眼里,平和道:“鄙人不會治洪災,想幫大人治的是民心。”
淮城知府本就細小的眼睛瞇了瞇,自有一老辣和算計在里邊:“民心?你說說如何治?”
楚言歸淡淡吐出一個字:“反。”
淮城知府只覺項上人頭一下子變得輕飄飄的,渾的幾乎都在逆流,他重重一拍案,怒喝:“大膽!來人,把這廝給我抓起來!”
護衛想楚言歸,楚忠別在腰間的刀都沒出鞘,赤手空拳就放倒了涌進屋子里的七八個護衛。
一名護衛拔刀想砍人,他直接挑飛那柄刀,刀落到淮城知府旁邊的矮幾上,距離他那只拍案的手只差毫厘。
淮城知府嚇出一冷汗,把手拿開時,抖得跟篩糠一樣。
楚言歸神如初,依然一副溫和無害的模樣:“大人且聽我說細說便是,何須怒?”
淮城知府磕道:“你……你說。”
“淮城糧倉被搶,大人可知這是什麼罪?”
淮城知府道:“輕則削,重則斬首。”
楚言歸笑了笑:“大人既知再忠于朝廷,等著自己的無非是這兩個下場,不若順應民意,反朝廷,投遼南王麾下。”
淮城知府算是回過味來,冷笑道:“你是遼南王的人?”
楚言歸反問:“大人覺得遼南王若想取淮城之地,需要派說客前來?”
淮州彈丸之地,于渝州下游,接壤青州,雖建有糧倉,但也只是一個小的補給點,在大宣輿圖上算不得軍事要地。
遼南王若是看上這塊地,只怕不到半個時辰就能打下來。
淮州知府沉默了。
楚言歸這才繼續道:“淮城百姓反的是朝廷,不是大人您。您順應了民意,就能繼續坐穩知府的位置,甚至還有可能歸降有功,再升一級。”
淮州知府還是猶豫:“將來遼南王若是敗在了朝廷重騎手中……”
楚言歸打斷他的話,神冷峭:“遼南王便是只剩一支殘兵,大人覺得會打不下淮城?”
所有的路楚言歸都說得再明顯不過。
現在不降,就等著日后被打下來。
淮州知府咬了咬牙,很快做了決定:“反了!”
楚言歸角微微上揚了幾分。
楚忠推著楚言歸離開時,低聲問他:“爺,您是想用淮城做投名狀?”
楚言歸瞳如墨:“我要的可不止是一個淮城。”
他此番是借了封朔石碑一事的勢,有了由頭,就能輕易煽民心。
淮城府便是再差勁兒,一群流民還是沒法直接搶了府的踉蹌,是他心部署,為那些被他煽的百姓策劃劫糧倉的計謀,才導致糧倉功被劫。
糧倉是勸降淮城知府的主要推力,只要糧倉還在,淮城知府不怕被朝廷追究,愿降的可能就為零。
沒了糧倉,歸順封朔才是淮城知府最好的選擇。
而淮城相鄰的州縣,看到淮城不戰而降,不可能不惶恐,屆時他再去游說,就會容易得多。
畢竟有了帶頭的,天下大勢又已至此,沒人不求自保。
就算拿不下整個青州,他也得剜去半壁。
他將一步步踏這政局,會憑本事讓封朔底下的幕僚們都記住自己的名字,而不是一輩子頂著楚昌平子、王妃胞弟這樣的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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