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饋?」池氏大約是太過震驚於天下還能有比自己更加得寸進尺的人,一時間連原本的弱笑容也忘了,本能怔怔地重複了一次,「大姑娘要接家裏的中饋?」
如姒笑意微微綻開:「太太子不舒服,家務事又那麼瑣碎繁雜。但是正如太太說的,整理出我娘的嫁妝,也是要的很。凡事既然要講個輕重緩急,那我這個做嫡長便應當給太太分憂。太太早日將子養好了,將先母的嫁妝理出來,中饋的事自然還給太太。」
這個囊中之的口氣是怎麼回事!
還沒拿到呢就說「還給」了?
池氏只覺得一口氣頂到心窩子,原本想好的那些以克剛的話再說出來就有點不那麼自然:「大姑娘這份孝心,我心領了。家裏上上下下那麼些事,若是累著了大姑娘,那也是擔當不起的。咳咳,」又假意咳嗽了兩聲,「既然大姑娘對家務上心,那也是極好了。姐姐的嫁妝這些年來沒人打點,陳賬正是的,不如大姑娘自己手理一理?這不剛好也有伯府的朝姑娘幫襯著,想來很快就能理好了。」
如姒目閃了閃,原主以前的記憶暫且不算,從自己穿越回魂直到如今的幾番手當中,池氏展現的口才和應變還是都很不錯的,若是放在商場上也是個要花點心力才能擺平的對手。
難道池氏真的就這樣認栽了,老老實實賬了?
後頭到底跟的是圈套陷阱,還是無賴呢?
不過麼,黃河尚有澄清日,如姒就不信天底下有理不清的賬,拆不開的局。
難道姐以前所有的會計課程a+都是白拿的麼!
「太太這樣說,那我自然是責無旁貸的。」如姒含笑點了點頭,「不拘有多賬本,多東西,您只管人往月居送來便是了。」從自己重生穿越到如今不過一個多月,而燕家的碾式花樣打臉秀更只有一個星期左右的時間。古代既沒有網銀賬戶又沒有支付寶,池氏就算想轉移財產做假賬,也得有時間有能力才行。
要知道此時流通的貨幣還是實打實沉甸甸的金子銀子,連銀票都並不是很通用。至於嫁妝財產這些事,很多時候也是用綢緞、古玩、等大件貴重品的市價作為衡量標準。
至於通信什麼的,更是要靠人力傳書傳話,雖然對於如姒來講,想要去查證某些陳年舊賬會更費力,但同樣的,池氏想要玩些什麼花花手段也沒那麼便捷。
如姒不覺浮起一笑意,剛好也能藉著這次查賬理財,教采菀一些會計基礎,也是該為自己將來的出路做打算了。
按著大穿越的預測趨勢,九龍奪嫡撥弄政局什麼的就算了,一來如姒自己覺得上並沒有那麼的金手指,二來就是在這幾天與朝閑談之中也頗聽說了一些往昔的風雷激,現今的朝局時政。
今上襄帝後宮無妃,明皇后勇武無雙,膝下的三位嫡皇子之間雖然也有些約約的暗流,但大致上還是太平和諧的。
或許因為燕三夫人藺澄月是明皇后的侍出,整個燕家似乎從上到下都對皇后崇敬的很。如姒聽朝講了幾件明皇后的傳奇往事之後也是連連咋舌,這真的不是什麼特工間諜之類的超級黑寡婦穿越的麼!
總而言之,深有自知之明的如姒只想響應大穿越種田風,種種地,開開店,找個靠譜男人結婚生子過日子,踏踏實實地謀商路才是王道!
有關燕微嫁妝的事既然達了一個很初步的共識,池氏和如姒自然也就相看兩生厭,沒什麼可再說的,端茶送客。
而回到月居還不到一個時辰,邱媽媽便帶著一卷賬本和兩個箱子過來。
「大姑娘,這是太太吩咐先給您送來了。」一醬比甲的邱媽媽笑的又恭謹又小心,跟先前的態度幾乎是判若兩人。
朝看著倒不覺得什麼,但對於采菀采藍這些長期在池氏積威之下的丫鬟們,卻還是有些不習慣。
如姒點點頭,采菀去接了箱子,自己則接了賬本。陳年的賬冊一如電視劇里見慣的是靛藍封皮,而里發黃的頁面上記錄倒還墨跡清晰,只是記錄得麻麻,又是豎版,如姒掃過去不覺有些頭大。
朝微微欠,待如姒大略翻了翻便接過來,極快地看了一眼前幾頁,便向著邱媽媽道:「多謝媽媽辛苦送來,只是這冊子是當年姑太太出閣的時候記錄大件傢的冊子,跟您送來這兩箱的料擺設不大相對。不知府上是怎麼個章程?」
邱媽媽是池氏的陪房,素來老練,論起能屈能,只怕變臉彈技能猶勝其主。當即陪笑道:「朝姑娘這話說的不錯。只是姑娘不曉得,先前的太太是在華亭的老宅里養過子的,嫁妝的舊聽說也有一部分在老宅庫里,太太已經打發人往華亭去取了。咱們府上自然也有,只是這些年沒人打理,我們太太找出來也得花點功夫不是?太太也是知道大姑娘著急的很,這就將手邊的先送過來。」
朝聽了這一大串,便知邱媽媽是有備而來,只不過對賬這件事麼,若自認第二,桓寧伯府里便沒人敢認第一了。
花言巧語什麼的不要,賬本上見真章。
「早就聽說了媽媽能幹的,一直是親家太太邊的第一人。」朝也是微微含笑,「您且往這邊來,我還有幾個問題想請教。」
與此同時,如姒采菀和采藍將那兩隻箱子都開了。陳年的柳木箱子,長四尺,寬三尺,高三尺,黃銅搭扣上都有了些銹斑,掀開蓋子的聲音吱吱的人牙酸的很。
如姒拿了已經備好的空白冊子,拿墨線打好了習慣的橫格,一邊采菀一一清點財務,自己便隨手記錄下來。
其中一隻箱子裏整整齊齊疊放了十來卷錦緞料子,另一隻裏頭則是大大小小的錦盒。有些盒子的邊角都磨得發,顯見不是什麼新。
只是當采菀依次開了盒子,其中有些花甕筆洗之類的件,如姒看著竟十分的眼。
仔細想了想,才反應過來,不知是前世還是今生,原主應當是在如妍和如姝的房裏見過的。便於如姝腰上那條黃玉燕字宮絛一樣,彼時人家可是一邊鄙視著寒酸怯懦的原主,一邊拿著燕微的嫁妝風。
采菀顯然也是同樣想了起來,目之中憤憤之一閃而過。
如姒倒是還好些,雖然對著燕家借力打力,但是穿越過來也不過一個多月,還是沒太習慣發自心地將那位早逝的伯府庶燕微當做母親。
因而對於這些財即將歸屬到自己手中,如姒多還是有點飛來橫財的覺。
這嫁妝箱子算起來不大不小,各盒子玩加一起也不過十幾樣,很快便點數完畢。如姒看著收起來的最後兩樣雨後天青的花瓶和筆洗,忽然想起了清雅素淡的素三娘子,心念一,便對采菀低聲吩咐了兩句。
采菀有些意外,想想卻又覺得很對,便應聲去了。
「大姑娘要出門?」池氏見采菀獨自前來,雖然鬢髮遮擋著的額邊還似乎有些之前的淤青不曾完全散盡,但眉梢眼角的神卻已完全不同。便是比不上如姒的鋒芒銳利,卻也自信鎮定了許多。與其說過來求許可,倒不如說是過來知會一聲。
「是。大姑娘也是悶得,加上前一番了驚嚇,便想去城東的園子散散。」其實采菀單獨面對池氏還是心裏發虛的,但如姒已經一句句地教了,便按著說出來,「大姑娘說問問太太,是老王套車,還是轎子。」
馬車還是轎子二選一,那就更清楚了不是問能不能出去,只是問怎麼去。
池氏沒了那麼燥的火氣,心裏的怨毒卻只更深。忍了忍,挑眉道:「大姑娘如今長大了,有主意的很,我也管不了。隨大姑娘喜歡就行,只是,出門在外的自己留神,別給家裏丟人就是了。」又上下打量采菀一番,冷笑了一聲,「采菀你如今也有能耐了,伺候大姑娘,也好好留神著罷!」
這番話轉述給如姒的時候,邱媽媽還在月居沒走,先前的滿面菩薩笑已經快要撐不下去。朝說話很有些燕三夫人的風格,輕聲細語的,只是拿著賬本一句句問的比刀子還鋒利。原先池氏只說這本賬是最妥當的,因為大傢沒怎麼過,且年日久了便有些損毀也是尋常,加上只見賬冊不見東西,能問出什麼來?
然而朝查起細賬來,比大姑娘做事還不走尋常路,東問一句西問一句,偏生還記得特別清楚。
若是真事實自然是無所謂,信口扯謊的話哪裏能全都記住?邱媽媽初時還覺得沒什麼,問答多了便有些兜不住。
幸好采菀回來,邱媽媽忙藉機:「天也不早了,旁的細賬姑娘先看著,太太那邊或許還得用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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