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石家暫住的日子,遠比如姒想像中還要平靜。雖然上至石老太太,下至兩房妯娌並平輩,皆對素三娘子與陳濯如姒這母子婆媳三人非常沒有好,但石賁將軍的態度立場實在清晰而強。所以石家親眷們大面上都過得去,而下人們更是格外的熱絡與奉承。畢竟石家的頂樑柱是三老爺,將來的前程也都是在三房的。
所以除了每隔五日,陪著素三娘子去到是老太太院子裏的例行請安之外,如姒倒也沒有什麼機會跟長房和二房的人打照面。石家府邸也大,各房各過自己的日子,誰也不影響誰。
只是如姒好像還是心裏影著事,似乎有約約的不安,仔細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太清楚。初時陳濯沒注意到,因為如姒並沒有說什麼,日子過的又沒什麼風波。但再過幾日,陳濯便開始有些留意了:「如姒,你最近睡的很輕,是不是子有什麼不舒服?」
如姒正在整理葦記的賬本和最近的財務狀況,算計著要不要開分店的事,聞言只是搖搖頭:「倒也沒有什麼,只是睡的不好,可能是前幾天的夢有些嚇著,沒什麼。」
陳濯起過來看了看正寫寫畫畫的賬本子,雖然有些符號不知道是什麼,又都是橫版的寫法,但多看了一會兒大致也明白了些:「你想再開一家店?」
如姒點點頭,想了好幾天,還是整理不清楚前世在江月軒到底見過什麼要的事,索就丟開不想了,轉而去儘力自集中神計劃葦記的事:「我起初想的簡單了些,這茶點什麼的終究不好做大,我想再開一家飯店。」
陳濯從後攬住如姒的肩:「何必讓自己這樣辛苦?咱們又不缺銀子。」
如姒笑笑,在陳濯的手上蹭了蹭:「閑著也是閑著,開店有意思的。你說再開一家什麼,還葦記,還是陳家菜?」
陳濯攬著的手稍微了,又親了親的頭髮:「如姒,你心裏有事對不對?有事就跟我說,好不好?你睡的不踏實,已經有好幾天了。你是不是不喜歡住在石家?要不然咱們提前回自己家?」
如姒並沒有轉,只是再次點頭:「我真的沒事,就是做夢來著。這幾日早睡些,或許就好了。母親跟石將軍八月底就去郴州了,咱們還是多陪陪母親吧。」
陳濯嗯了一聲,還是覺得如姒的緒不大對,只是多陪母親幾日總是好的,畢竟到八月底也只有兩個多月了,算不得太長,便頷首道:「那也好。你最近既然睡的不好,便多休息養神罷,別在鋪子的事上費心太過了。到我月底休沐的時候,帶你出城去散散心。」
如姒又匆匆寫了幾筆便放下,折依進陳濯懷裏:「真的麼?說話算數哦。」
陳濯心裏只以為是如姒先前在濮家多年的影太重,越發生出憐惜之,手將如姒直接打橫抱起:「一定。」
月上中天,清輝瀉地。
江月軒的碧羅帳子裏,躺在陳濯懷中的如姒,明明已經是應該到了睡安眠的時候,然而額上的汗珠細細,清秀的黛眉蹙起,無意識地抓著錦被的雙手也越握越。
隨著外間遠遠的二更敲響,如姒的呼吸開始越發急促,整個人也瑟瑟發抖,似乎想要將蜷一團,躲避夢中的恐懼與慌。
「如姒?如姒?」陳濯先一步醒來,立刻輕聲去。
片刻之後,如姒終於睜開了眼睛,看見陳濯正關切地著自己,幾乎是本能地立刻撲進他懷裏,抱住。
「如姒,你夢見了什麼?」陳濯著如姒的背,覺漸漸平靜下來,才和聲問道。
如姒閉了閉眼睛,覺夢裏許多零碎片段大約是第一世和第二世的混合,場景是石家確然無疑,倒並不都在江月軒,而是長房二房的景來回錯。唯一能確定的,是前世的如姒那滿心的恐懼,以及邊采菀的戰慄。
「沒什麼。」如姒鬆開了陳濯,還是搖搖頭。前世今生,穿越奪舍,再怎麼信任與陳濯之間的,也不敢把這個最大的說出來。江月軒的往事雖然讓有些在意,只是幾番回憶再加上今晚的夢,如姒基本可以確定這是一件比較大的往事,或許還有人命案子牽扯其中,但那並不是關係到如姒或者采菀的生死,大概只是前世那個懦弱順的如姒曾經目睹過什麼然後驚過度吧。
因為前世的采菀曾經在石家遭過石仲瑯的嚴重侵犯,所以這一輩子即使天地翻轉,勢不同,采菀也還是不太願意到石家暫住。如姒心裏明白,也沒有勉強,左右邊有夏音和品紅品藍,並不缺人,索就讓采菀在城北宅子看家,順便多照應一下葦記。或許應該找機會私下問問采菀,大概就有個數了。
陳濯見如姒還是不想細說,到底也沒有多追問。畢竟做夢這件事很多時候是沒有什麼道理的,很多人醒了之後連容都記不得,便是記得也未必有什麼邏輯,多問也沒用。於是只是披起,親自去廚下開伙煎了一碗安神的湯藥給如姒喝,也就罷了。
或許是這碗安神葯的效果實在是很好,如姒這一回睡的十分香甜,轉日早上連陳濯幾時起離去都不知道。待得終於被夏音與品紅進來醒的時候,已經到了巳時一刻。
如姒這才想起今日是六月二十,也就是素三娘子去給石老太太例行請安的日子,趕簡單梳洗了就趕過去。陳濯在禮法上可以算是石賁將軍的兒子,也算得石家的孫輩,但為陳家這一支的獨生子,陳濯並沒有改姓,還是要繼承陳家宗祧的,如今在石家暫住不過是為了向母親盡孝,並沒有真的錄石家族譜。在這種況下的如姒為繼子媳婦,就算不去太親近地向石老太太奉承盡孝,也算不得大事。但如姒還是堅持每次都跟著素三娘子一起去,倒不是在乎讓人挑剔與否,主要是怕素三娘子言辭不鋒,石大太太或二太太欺負了。
到了石老太太的院子,長房二房的眷與孫輩都已經到了,素三娘子倒是聽到了陳濯人傳話說如姒睡的不好,原本是特意沒有去如姒過來的。但是見如姒匆匆而來,分明在擔心自己,心裏還是覺得十分的心和。
「不是說濯大嫂子子不舒服?可好些了?」簡單打了招呼落座之後,首先向如姒開口是平輩的石琳琳。因為陳濯沒有改姓,自然不列石家孫輩排行。但一聲陳大,未免又是刻意挑事,因而石家上下都按著那些房頭眾多、子孫繁茂的大家族一樣,按著名字稱呼陳濯為濯大爺,而如姒自然就是濯大。
如姒微微頷首:「最近睡的不好,有些頭疼,並沒什麼大事。」石琳琳為庶而在石家左右逢源,實在是因為懂得看形勢會做人。雖然如姒心裏也很不喜歡,卻沒有必要在行言辭中帶出來,大家面上過得去就完了。
請安這種事說白了就是茶話會,晚輩們陪著長輩聊聊天,彙報一下各房生活進度,討論一下京中八卦。按照如姒的記憶,前世里長房二房都過的比較如意,這請安的時候自然就很和諧。雖然長房二房不算親近,但也沒什麼矛盾,屬於非常典型的「花開兩朵,各表一枝」的隔房狀態。而這一世,因為石仲瑯的案子起落以及石仁瑯的婚事波折,長房二房倒呈現了一種奇異的戰友之,也就是仇人的仇人就是我的盟友。兩房皆與陳濯如姒有過節,看彼此就更順眼更親近些。
因為先前石賁將軍已經在家裏放過狠話,又在石仲瑯的案子上實打實地現過「大義滅親」,因而石大太太與石二太太雖然有那個同仇敵愾的心,卻沒有什麼踏破賀蘭山缺的手段,唯一能做的也不過就是在每回請安的時候圍著石老太太格外親熱些,以顯得為三太太的素三娘子是多麼被冷落。還有就是時不時冷嘲熱諷幾句,但也實在沒什麼能傷筋骨的。
大多數時候素三娘子完全就當沒聽見,尤其還有個如姒在邊,婆媳兩個樂得不攙和石家人的對話,自己坐在旁邊喝喝茶,說幾句私房話也好的。
只不過今日的局面,似乎又有些不同。石琳琳的場面話說完,石大太太居然也跟著開了口,笑容還很客氣:「怎麼沒有睡好呢?是不是最近暑氣太重,熱著了?江月軒那房子就是偏遠些,房間又不正,你們要不要換一換房子?」
如姒有些詫異,石大太太為人懦弱無能,一輩子看著自己的夫君石大老爺吃喝嫖嫖、眠花宿柳的也沒什麼轄制之力。長子夭折之後對石仲瑯這個命子更是千依百順,看做命一樣。只要是石仲瑯想要想做的,全然沒有什麼是非黑白,兒子的好惡喜怒就跟的天一樣。
去年石仲瑯被陳濯抓了之後幾乎將命丟在京兆衙門大堂上,此刻的石大太太不是應該恨不得將自己食寢皮麼?怎麼忽然這樣客氣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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