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姒心裡一沉，卻不是有什麼恐懼，只覺得一直懸在心頭的那塊石頭終於落地了。捧著茶碗向後的椅背靠了靠：「大太太您若自己也覺得是不之請，那還是不提的好。」

石大太太的笑容立刻便僵了僵，但片刻之後還是繼續道：「濯大還真是快人快語，那我也不繞彎子了。你二兄弟仲哥兒邊缺個可心的房裡人，我瞧著采菀那姑娘實在不錯，又是濮家的家生子，清白踏實的，便想跟大你討了來。我既然開口，自然是不能虧待采菀姑娘，進門便是姨娘，沒的什麼通房丫頭之類的折了份，你看可好啊？」

如姒臉上一笑意也沒有：「不好意思，采菀已經有婚約了。您再另找旁人吧。」

「有婚約了？」石大太太竟然毫不意外，繼續追問，「濯大說的可是您家茶樓的小陳掌柜？」

如姒微微皺眉，心中越發警覺起來。石大太太並不是口角伶俐剪斷、能言善道的人。剛才那一番話這樣流暢，其實就不太像是平常的作風，看此刻的神，分明是做足了功課的。石家人去查一查采菀和陳潤倒沒什麼，只怕石仲瑯又會像前世一樣，用些下作無恥的流氓手段。遠的不說，當初陳濯在百福巷口人襲擊的那樣手段若是放在陳潤上，陳潤可沒有陳濯的手自保，一頓悶打下去，弄不好又是筋斷骨折，甚至毀容喪命。

「是，」如姒沉聲應道，「他們投意合很久了，過些日子就辦事。」

石大太太笑道：「濯大或許是聽差了，我前兒個剛聽說，小陳掌柜年輕有為的很，他姨母要給他做呢，說是庚帖還在長輩手裡，哪有什麼婚約。難不，采菀這個丫頭比隔房的兄弟還要？你總不能是誠心不答應，才扯這個話吧？」

這番話說出來，石老太太和二太太也都順著過來。

「大嫂子您就是太實誠，」石二太太冷笑了一聲，「這事我也聽說了些，那位小陳掌柜如今這樣出息，想做的可是不。小陳掌柜和采菀姑娘就沒有正式過定親的禮，沒文書沒庚帖沒聘禮，倆人還都沒父母，這婚事有沒有，還不就是主家濯大的一句話？明明仲哥兒這樣需要采菀姑娘這樣能幹的姨娘伺候著，濯大還是睜眼說瞎話，本就是不盼著隔房的兄弟好。三太太，人家都說您跟濯大婆媳之間好的跟母一樣，怎麼能這麼不把自己當石家人呢？」

聽著石二太太這樣借題發揮，將矛頭轉向素三娘子，如姒心裡的火氣迅速躥了起來，剛要開口反駁，便聽素三娘子不不慢地開言：「凡事總要講個道理。順者為孝，親疏有別，這是沒錯的。但義理公道，總是大過私的。當今孝頤太后就曾經想要為皇上納妃，皇上卻說那位小姐雖然不曾定親，卻與旁人有，為九五之尊的也不奪人所。二哥兒先前的案子在前都有了名氣，這時候若再出個強娶民的名聲，怕是不好。為了二哥兒長久的前途，正經娶妻才是要的，未婚先納妾，總是不好。還是說大嫂您有意聘采菀做長房的？若是那樣，我再給您問問。」

這一番不不慢，引經據典的道理說出來，如姒簡直要拍手好。石大太太立時便有些張口結舌對答不上，顯然是不曾料到也沒有準備，只好勉強道：「這……這娶妻哪裡能娶個丫頭。」

石二太太口才卻好的多，立刻又冷笑了一聲：「三太太果然不愧是讀過書的，這樣也能舌燦蓮花的圓過去。說來說去，還是濯大不願意為了隔房兄弟割唄。到底三太太您還是顧著陳家的兒媳，不理石家的子孫。」陳、石二字咬的極重，石老太太的臉果然便更難看些。

素三娘子卻正向石二太太：「為人父母的，到底如何才是顧惜子孫？若沒有父母的溺不教，好好的子弟如何就能這樣任意妄為？到了如今的局面還不反省，那孩子到底能有什麼前程。二太太說我這是不將二哥兒當自家兒子，我倒不妨說句實話，真將二哥兒當做我兒子，早就狠狠打一頓，他閉門讀書了。十九歲的年人習文習武皆不算晚，天謀算著隔房嫂子的丫鬟做正妻進門前的妾算什麼？二哥兒不更事就罷了，大嫂夫人也不想著如何教導？難不大嫂還能護著順著二哥兒一輩子？您如何說，是您的事，我這個做嬸嬸的，問心無愧。」

石二太太聞言也是一噎，這時便聽石老太太冷冷接話：「二哥兒的名聲如何到了今天這一步，還不是濯大爺的功勞？」又瞪了素三娘子和如姒一眼，不耐煩地揮揮手：「散了吧！」

素三娘子與如姒皆知這是老太太借題發揮，出出氣而已，也不再多說什麼，直接回了三房院子。

到了晚上陳濯回來，如姒便將這事又給他講了一次。陳濯皺眉道：「石仲瑯真是賊心不死，一定要陳潤和采菀出的時候小心些。」

如姒點點頭，其實第一世的景就差不多是這樣，當時采菀定親，石仲瑯也沒說什麼。然而在婚禮的前一天才出了事，當時的慘烈種種，實在是讓如姒刻骨銘心，憤恨至極。今生無論如何是不能再出這樣的事了，若是石仲瑯還敢越雷池，那就一定要送他去練葵花寶典，跟池朱圭做一對神基友。

「什麼地方能請到像夏音和品藍這樣的保鏢護院？」如姒想了一會兒，終於下了決心，「我要僱人保護采菀和陳潤，最好要看起來不強壯，但是手過人的，錢不是問題。」

陳濯皺眉轉：「你這是要給石仲瑯下套？」

如姒冷笑了一聲：「天堂有路他不走。要是前頭的事得了教訓，這個時候就不要再打采菀的主意。若是他不越過雷池，這個事自然跟他沒關係。但他要是自尋死路，那我也不吝嗇送他進祖墳。」

陳濯沉默了一會：「你且讓我想想。」

「你擔心母親？」如姒很快明白了陳濯的顧慮，如今的素三娘子畢竟是石家三太太，倘若自己請的人真的將石仲瑯打死打殘，就算是再有道理再替天行道，長房香火自此斷絕，石老太太非瘋了不可。素三娘子為兒媳，總不能一輩子在郴州不回京里，真的到了一個要死要活、魚死網破的地步，吃虧的肯定還是素三娘子。

陳濯沉道：「是有一點兒顧慮，但是以石仲瑯的心，越縱容越猖狂，那是一定的。我只是在想，找什麼人，如何做，才能完全不痕跡。他自尋死路，沒道理倒拖累咱們。」

如姒高興地主上前親了他一口：「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的！」

陳濯笑道：「我也是在想，保護小潤和采菀的人，可以先從天行鏢局問一問。他們是有人專門接這樣的活兒，保人不保貨。就算這次不能讓石仲瑯得了報應，但也總得保證小潤和采菀的安全才是。畢竟他們是你的丫鬟和家僕，哪怕真鬧出了大事甚至出了人命，到公堂上也沒有中人之爭或是命案那樣嚴重。」

如姒點點頭：「那我夏音去一趟天行鏢局，以的眼應該更會挑人，我自己是什麼也看不出來的。另外就真是不能采菀再來石家了，長房的人真是總能把不要臉表現出新花樣來。」

陳濯拍了拍如姒的手：「好了，別再氣了，總之到了八月咱們就走了。你若不放心采菀，之後多跟著你，跑幾趟葦記。另外，他們的婚事怎麼樣了？其實早些辦了也使得。」

如姒聞言卻輕輕嘆了口氣：「這個事吧，倒是跟我之前想的不一樣，可能最近還辦不了。」

「為什麼？」陳濯奇道，「難道采菀不喜歡小潤？」

如姒無奈的搖搖頭：「剛好相反，采菀覺得潤小哥不夠喜歡，總覺得潤小哥只是激當初我們將他從吉祥布莊帶出來。若是采菀心裡有疙瘩，或是潤小哥真是這樣想的，我覺得這婚事還是不能急著辦。婚姻大事，還是兩相悅才好。若是潤小哥現在覺得激采菀便願意娶，萬一將來遇見個更弱的，說不定便走了心了。」

「這是什麼話，」陳濯不以為然，「男子漢大丈夫，哪有定了婚事還三心二意的，小潤不是那樣的人。」

如姒撇撇：「這話就是那麼一說罷了，我才信不過所謂的人。斗米恩，升米仇，潤小哥如今心裡沒有旁人，且又是我手下的掌柜，可能看著采菀也覺得好，畢竟報恩的事是先放在心頭。但是采菀是在他最狼狽的時候幫他的人，對他談不上多格外的尊敬佩服，過幾年若是潤小哥手頭更寬裕了，或許便覺得想尋個更弱更仰賴他的子了。」

「這個——」陳濯順著如姒的話仔細想了想，好像也有幾分道理，「要不再等等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