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天一夜又半個白天的流學習，遼州的十七位知縣們覺自己胎換骨了。.七

到了這日下午，各個思路大開的知縣們，依次排隊，求見知州大人。

劉衡在府衙后堂，一一接見，聽了這些知縣們對自己所轄縣所的規劃。

要說最務實的，還是虎狼關那邊的知縣。他就盯住了一點，虎狼關那邊有邊貿商鎮，所有往來商隊都要從自己境路過。這代表什麼？代表有很多人、牲畜料啊。他得在沿路多修茅房，水不流外人田，不能讓料流失了。

劉衡對這還是很贊同的，將自己當年在新野道修崗亭的想法跟他說了說。茅房不僅得修好，還得及時清運，還要分配好，免得沿路村子為收料起了爭執，順便還能創造幾個專門運夜香的公職，每月給點錢，用牛車挨村送。各村若是田地增產了，年底可以用菜或者糧食來抵縣衙支出的費用。

虎狼關知縣聽完之后大呼佩服，知州大人這環環相扣的做法，真是太妙了。

要說最大膽的就是新鄉縣令。他決定“賣人”，劉衡嚇一跳，縣衙牽頭做人牙子可不行啊。

新鄉知縣咳了一聲，“大人，前年兵禍，有很多民夫青壯和流民逃新鄉縣，很多在各村安家落戶了。新鄉田，這些勞力們在家閑著也是閑著。下是想組織民夫隊，哪個縣缺勞力，可以到我們新鄉來雇傭。”

這倒是好法子。新鄉縣論人口，如今是遼州數一數二的大縣。縣令這做法，也算解決了各縣勞力不均的事。而且，縣衙出頭牽線，民夫們也不怕拿不到工錢。

其他縣令，比如遼中縣，他們打算養鵝鴨，遼中水系多嘛。

還有一個縣，山腳下有幾個村是養鹿的，以往反正養了無力運送出去，只能賤賣。如今縣令大人就想這鹿可不能浪費了。

田地多的打算一門心思搞增產，文人多的打算扎堆鼓勵科舉弄個教育強縣……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要說最沒下限的，就得是和亭縣的知縣，他一張口，“大人，下想了一夜，決定組織百姓們到蠻夷那邊！”

劉衡正想喝口水潤潤嗓子，一聽這話，一口水直接嗆進了嚨，俊臉都咳紅了，牛知縣啊，你不愧姓牛。你這麼牛，你爹娘知道嗎？

牛知縣解釋，和亭縣靠近虎牢關，就沿著邊境那一片，地形狹長，每年沒蠻夷禍害。蠻夷年年擾邊，而縣的百姓們呢？日子難過了，也變得彪悍了。大家三五群結一伙，每年組隊到關外去，躲在蠻夷的草場上人家的羊羔子、小牛犢。

和亭這名字，就是因為每次蠻夷跟衛國打仗后議和會選在他們縣，時間久了，原來的名字不用了，就改和亭了。

牛知縣可不只是說炮，人家有理有據，“大人，往年我們縣百姓，都能從蠻夷那兒到上百頭牛羊。若是每家都一只小牛犢，我和亭縣牲畜就能供應遼州各縣。”

照牛知縣的意思，往年的不是百姓膽小也不是的水平不行，是咱衛國虎牢關巡視太嚴，百姓們出關太難。

這要虎牢關肯放行，他保證和亭縣一年完一千頭牛羊的任務。

劉衡就覺得，他幫邊軍梁宇東們了把冷汗，邊境有這麼多神，你們力大不？牛知縣，你就不怕蠻夷以此為借口攻打衛國嗎？

牛知縣鐵骨錚錚，不怕，反正打進來有邊軍頂著！

劉衡……原來自己不是最膽大包天的，這還有個更膽大更臉皮厚的呢。

坐在后堂隔間聽著的汐也服氣了。虧一直覺得衛國百姓是飽欺凌的小白菜，年年被蠻夷搶掠。敢民間還有一群年年渡，去薅人家羊的啊。

最后，牛知縣這計劃胎死腹中，被劉知州給否了。

牛知縣還不樂意，“大人，我們和亭縣地廣人稀，那田地也是貧瘠，長草比長苗快。縣百姓們耕種不了多田地，想伺候牲口吧，又養不起，下實在是再想不出別的法子了啊。”

他是遼州人，走場就發誓要造福鄉里，在遼州做出一番事業。可是，自從他上任之后，才發現他有志氣卻改變不了現實，和亭依然貧窮。

而在任上，他還死了兩個孩子，一個是被蠻夷來打草谷時逃不及砍死的，一個是縣里天災人禍聚集，沒吃的活活死的。

知縣家都有死的人，百姓們就更不用提了。

他也想帶著百姓過好日子，但是想興農，縣水利不足；想教化，別說考上舉人進士，就是考上生的，都恨不得趕搬家逃離。

“大人，若是大人能指點下，帶領百姓們過上好日子，下……下代和亭百姓們，跪謝大人！”

他雙膝跪地，呈上了和亭縣田糧人口記錄冊，“下次子死前，拉著下的手跟下說‘爹，我想喝口米粥，粥是不是真的很好喝啊？’下無能啊！眼睜睜看著他咽氣，灶頭都是拉嗓子的高粱米，一口白粥都熬不出來！”七尺男兒，年過半百，跪在后堂哭得像個孩子，“大人，次子死后，下就發誓要讓和亭百姓們喝上米粥，可是……下無能啊！”

劉衡容，他看過各個知縣的履歷，這位牛知縣，出遼州貧寒之家，上任后兢兢業業、兩袖清風。和亭是遼州最難最差的縣，他在任上的考評，卻得過一次上中，一次上下，有過升遷機會，他卻是留在和亭沒走。

不是牛知縣無能，是和亭這地理條件擺死了，土地貧瘠，北蠻時不時擾邊搶掠。百姓們稍有余糧，還得防著被搶。他再能干，是能一人擋住北蠻的騎兵，還是能揮手一變將荒地變良田？

汐也將和亭縣志翻了出來，仔細看完地理介紹后，心中一，沖守在隔間的瘸子示意。

以前政事上遇到問題，劉衡也喜歡跟商量。但是，都是他在前衙聽完之后，回到院跟自己轉述。然后自己若是有什麼想法，就跟討論了。覺得自己就跟個狗頭軍師一樣，但是還喜歡的，這算不算后衙干政啊？

可最近開始，劉衡不再轉述了，只要有條件，就是時時要將帶邊。就像今天聽各個知縣議事，一定讓待在隔間里一起聽。

和亭這地方，種糧食是不行，養鴨魚鹿也不行，但是，覺得，可以養馬養牛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