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繼母所料，沈氏……稚的不切實際。說話總是帶著撒的調，總覺得全天下的人都在寵，父親和兄長對予取予求，沈氏是當真是隔絕著空氣長大的，沈氏十五那年都不會自己洗臉，洗手要攤開手指讓兄長來，甚至走路還要讓哥哥抱。繼母就冷眼看著這一切，不說，也不提醒。

每個子都希自己被父親兄長當公主一樣寵大，其實這是一件很悲劇的事。人之所以為人，就是因為有獨立的人格，自立的能力。

後來沈氏在萬眾矚目中嫁給顧徽彥，沈家父兄都忍不住當場落淚，殷殷切切送沈氏出門。唯獨沈家繼母，疏離地站在一邊，帶著些同地看著顧徽彥。

顧徽彥當天只覺得奇怪，回到王府後他才明白沈家繼母的眼神到底是什麼意思。然而覆水難收，顧徽彥真的嘗試過和沈氏好好相，可是沈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當初干出千里追人的事是因為顧徽彥的出場太過耀眼，理所應當地覺得這是英雄救，顧徽彥必然是喜歡才會出手相救。到後來王府的親兵要送回家，不肯，固執地要等自己認定的丈夫回來，旁人問起，也不吝於訴說和顧徽彥「麗的相遇」。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當事人之一沉浸在幻想中無法自拔，另一個因為帶軍打仗行蹤不定，消息延遲的厲害，等燕王府和顧徽彥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一切都太遲了。

要命的是嫁人後沈氏依然做著夢，依然覺得顧徽彥對自己深種，老燕王妃對自己冷淡是因為是個惡婆婆。覺得顧徽彥喜歡，覺得顧徽彥吃河鮮，覺得老王妃要拆散他們，卻從不肯睜開眼睛看看顧徽彥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顧徽彥新婚後僅是待了七天，就回軍中繼續打仗。後來他每次回家都想和沈氏好好相，但是沈氏一如既往地不聽不看，顧徽彥實在沒有辦法在家裡待下去。在他短暫的婚姻中，顧徽彥從沒有過任何家庭溫暖，沈氏也從沒有關心過他的食冷暖，或者詢問過他上的傷。久而久之，顧徽彥絕大多數時間都待著軍中，即便有空閑，也不再回府了。

這也就是卜媽媽等人吹噓沈氏好命，卻從不敢在顧徽彥面前放肆的原因。這是王府里很有趣的一件事，王府里盛傳燕王吃河鮮，盛傳燕王和沈氏相遇時傳奇，相時人肺腑，可是顧明達、周茂這些真正的燕王親信，談起沈氏來卻沒什麼好臉。周茂一直勸顧徽彥續娶，顧明達也會為了林未晞暈倒一事，冒大不韙前來勸顧徽彥。

有些事局外人才看得清，從林未晞出現時顧徽彥就頻頻破例，到如今已經完全沒有原則和底線了。顧明達發自心地替顧徽彥高興，顧徽彥是他們燕地所有人心中的神明，只要燕王妃對顧徽彥真心相待，那王妃就是他們的以命效忠的主人。

顧明達明白顧徽彥的顧忌，死者為大，而且死去的還是他的妻子，在沈氏去世多年後，他卻和別人說起沈氏的不好，這豈是大丈夫所為？礙於顧呈曜的面子，顧明達不好多說沈氏什麼，但是並不代表顧明達可以坐視旁人用本莫須有的「傳奇」和「」破壞王妃和燕王的。

說起顧呈曜，其實顧明達也心複雜。顧呈曜出生時他們行軍正忙，世子是在沈氏邊長大的，老燕王妃幾次想把顧呈曜接過去養，都被沈氏哭哭啼啼地攔下。這樣幾年下來，顧呈曜也被養得唯我獨尊，說句大逆不道的話，顧明達覺得世子非常小家子氣，本沒有大局觀。世子口口聲聲說孝順，但是沈氏告訴他燕王喜歡吃魚蝦、螃蟹等河鮮，顧呈曜就這樣記下了。父子十八年，不知一起同桌吃過多飯，顧呈曜竟然從來沒有注意過顧徽彥究竟吃什麼。

當然這些話，已經不是他這個屬臣可以說的了。顧明達把門輕輕合上，將屋空間全留給顧徽彥。多說無益，燕王現在真正需要的是安靜。

顧徽彥坐在滿室黑暗中，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儲格前，手裡握著一方細膩的白稠。

這是那日大雨，林未晞橫衝直撞闖他書房，他拿給林未晞頭髮用的。那時林未晞怎麼說，嫌棄綢布不吸水，要他備一方棉布來。

顧徽彥當時好笑又無奈，半是敷衍地說「好」。可是誰能知曉，此後他當真在書房裡常備乾淨的棉布。

夜晚並不影響顧徽彥的視線，他手指在細綢上慢慢劃過，那日大雨，林未晞滴滴答答滴水的頭髮彷彿也從他手心拂過。林未晞今日問他的時候，其實顧徽彥也很想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答應林未晞一看就是賭氣的婚約呢？

他靜靜立了半響，慢慢將綢布放回木匣，將一切恢復原狀。其實，這才是顧徽彥真正心保管的木盒，幸好今日打的不是這一個。

他想，他或許有一些話需要和林未晞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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