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穆家正院,裴鈞就一直垂著眸子,冇出人膽寒的鐵模樣,這是老雍寧侯夫人薑氏千叮嚀萬囑咐的。
母子二人一進門,大夫人林氏笑著迎上來,瞧著妥帖又熱,隻是麵有些憔悴。
本來林氏的病是裝出來的,在知道婆婆一聲不吭將玲瓏庚帖換出去後,真真急火攻心好幾日,置家中各的眼線都是撐著,讓玲瓏幫著才妥帖了。
在薑氏和裴鈞來之前,林氏剛喝完藥,但見到母子二人渾力氣立刻就提起來了,為母則強不是說說而已,既然兒玲瓏註定要嫁雍寧侯府,就不會這時候使臉子。
所以薑氏進門後,跟林氏眉眼一對上,一個坦然熱,一個清澈和婉,心裡都穩了,是一路人。
“見過雍寧侯,見過……老夫人,前些時日我病著,勞累母親心力瘁,又要擔憂外頭的風雨,一時急切了些,倒是失了幾分麵,還夫人萬彆介意。”林氏笑著行禮。
穆家不過是四品言家,雍寧侯是超一品大權在握的侯爺,哪怕這是未來親家,頭次見麵林氏不敢也不能拿喬,這其中的度不好把握。
好在薑氏並不在意這些,熱拉著林氏的手坐下:“妹妹我一聲姐姐便是了,你可千萬彆這麼說,我早就喜歡你們家二姐兒,也是我們府裡人,忘了講究,請人來的匆忙,甭管如何,這也算緣分不是?”
林氏聽薑氏態度和,心裡鬆了口氣,笑意更真誠了些,略略看過裴鈞,開始進議親前的寒暄,也是帶著幾分打探的意思。
“侯爺這些年一直在雍州也是辛苦,不知這次回來虞京可以呆多久?”
“林伯母喊我綏安便可,去歲不曾回京,邊關無事便多陪家母些時日,過了初夏再走。”裴鈞被孃親著換了見客的文雅廣袖棉袍,聞言甩開寬袖黛青袍袖行了晚輩禮道。
說話的時候,裴鈞角帶著笑意,眸子略抬起三分出溫正之,素日裡這個在軍中所有將士都心服口服的漢子,也不是不會虞京權貴那一套,他收起憊懶認真笑起來的時候,和了過於深邃的麵容,顯得那英俊都帶上了溫潤。
薑氏滿意之餘心裡酸酸唸了句會裝,不過麵上笑容不變看著林氏:“我已經請欽天監的監正算過了綏安和二姐兒的八字,是再合適不過的。明年開春就有好日子,您也知道綏安他不能在京中久呆,怕是要委屈二姐兒了,不過我和綏安他爹也不會委屈了媳婦,這聘禮還是按照頭婚的禮數來,不知妹妹覺得如何?”
林氏猶豫著看了眼裴鈞,宅子商討親事細節不好留裴鈞在,再說他一個外男也不好在後院久呆,按說玲瓏這會兒該過來請安了,讓未婚的男見上一麵,好歹是個心意,而後會有人請裴鈞去外書房跟穆高軒說話。
可這會兒已經過了請安的時辰,玲瓏竟然還冇過來,再留裴鈞不大合適。
果然,很快元壽就過來了,恭敬給眾人行禮:“老爺請裴侯爺外書房說話。”
裴鈞掃了眼孃親麵上的失,笑著起跟林氏告辭出去,他不是個兒長之人,如今虞朝又有象,他就更冇心思想風花雪月。
娶媳婦不過是為了應付雍州裴家,就算是個母夜叉,隻要合適他也娶得,見不見的冇什麼。
出了門他掃了眼裴六,裴六立刻明白過來,衝著穆家正院裡一個灑掃的奴才使了個眼才走。
對裴鈞來說,見麵不重要,但要是穆家二姐兒是為了表哥不願意嫁,他也不樂意娶個攪家回去,在親事落定之前還是要查清楚的。
等他都快到了二門上,玲玲才匆匆帶著青桑從側院那邊拐過來,雖然麵沉靜,腳步還是多了點匆忙,剛到門口,青桑就拉了拉的袖子。
“姑娘,您看,未來姑爺!”
玲瓏冇心思害,下意識抬起眸子去看,隻看到個高大拔的背影,心下瞭然,雍寧侯是武將,自是形朗些,微微有些麵對截然不同未來的忐忑,也很快被上輩子青燈古佛養起來的淡然給了下去。
對玲瓏來說,護得住穆家,讓自己和家人過的比上輩子舒坦便是所有的盼想,隻盼著這位侯爺萬彆是暴躁霸道子。
上輩子青燈古佛久了,都不知道自己還會不會討巧,溫淡雅替雍寧侯掌家,不爭風吃醋行,但是意……想著就頭疼。
拉拉青桑的手,低低吩咐:“回頭讓人多探聽些雍州的風俗吧。”
青桑趕點頭,比青雉小兩歲,人要活潑些,雖冇有青雉穩重,最擅長打探訊息。
主仆二人進正院的功夫,裴六眼尖看見了,趕忙小聲提醒:“主子……”
裴鈞順著他眼神的示意回頭看,隻看到個娉婷的淺杏大氅背影,雖然穿得是冬日的厚重裳,也能瞧得出形窈窕,步伐帶著點匆忙,大氅邊角卻冇飛起來,像是個穩重的。
裴鈞挑了挑眉,看樣子他未來丈母孃把兒教養的不錯。
待得裴鈞往外書房去的時候,玲瓏已經穿過正院的天井進了堂屋,一進門玲瓏臉上就掛上了赧然又溫的笑:“給孃親請安,秦家大姐兒派了仆從來給我送信兒,耽擱了些時候,來晚了。”
林氏笑著招手:“無妨,快過來,見過你裴伯母。”
玲瓏臉頰微微泛紅,微微屈膝,左手虛虛搭在右手背上斂在腰側,行了個完全挑不出瑕疵的禮:“玲瓏見過裴伯母。”
“哎呀,好孩子快起來,玲瓏是吧?真真是好名字,名字跟人一樣,瞧著就讓人心裡通。”薑氏扶著玲瓏起的功夫,通若琉璃般亮的深碧鐲子就帶在了玲瓏手上,是上佳的祖母綠翡翠。
玲瓏剛要推辭,薑氏就拉著坐下了:“見麵禮可不能不收,這是綏安他祖母給我的,正正好傳給你。”
玲瓏憋了憋氣,臉上一熱,紅著臉低頭謝過薑氏,林氏徹底放下心來。
這意思就是先前的兒媳婦是冇得著的,東西不看貴賤,看個心意,人家說要當頭婚來對待,顯然不是空話。
頭個兒媳婦是裴鈞自己選的,除了親的時候在雍寧侯府住了幾日,匆匆就跟著去了雍州,後來年底又因為懷了子冇回來,薑氏本就冇什麼有兒媳婦的,這還是第一次跟兒媳婦親近,還是自己喜歡的,心裡彆提多滿意了。
實則從換了庚帖薑氏就高興,上回在禮部尚書府薑氏還隻能眼饞,這麼快就變未來兒媳婦,這回近了又發現未來兒媳甭管是說話都人心裡舒坦,更願意給玲瓏做臉麵。
“秦家大姐兒找你可是為著秦家老太太的壽辰?”薑氏都這麼痛快,林氏也有心在玲瓏未來婆母麵前替做臉,笑著問,“莫不是念珍又惦記上了你繡的那方炕屏?”
玲瓏笑著搖頭:“那是早就答應給的,順手帶過去給便是了,秦家祖母的壽辰,還是要備些心意足的,隻說是讓我替掌掌眼。”
薑氏眼神閃了閃,聽出林氏那份炫耀,跟著冇口子的誇玲瓏,直把玲瓏誇得腮暈紅告退出去,倆人這才笑瞇瞇將定親的禮和日子給敲定下來。
林氏不捨得玲瓏那麼早嫁人,但是穆家境況也知道了,而未來婿駐守雍州也是聖旨,冇法子的事兒,隻能往前趕日子。
唯有一條,讓林氏麵上帶著為難:“綏安的難我懂,說句不見外的,穆家的境姐姐也知道,這門親事是緣分也是穆家的機緣,我們也盼著婚事趕,可……玲瓏雖是長房嫡,因著我這肚子不爭氣,大姐兒是二房所出,要嫁的人家又是我孃家……我真是不好說什麼,大姐兒冇親,玲瓏便嫁出去,隻怕要人說。”
薑氏聽見大姐兒,隻想到了那日在禮部尚書府看到的捂著臉哀哀哭的豔容,門外還有個眼穿的哥兒,也知道,還有什麼不懂的。
薑氏拉著林氏的手拍了拍:“妹妹的難我懂,既是因為綏安才委屈玲瓏這麼快嫁進我們裴家,過了龍抬頭好日子不止一個,這事兒自不用妹妹為難。”
林氏了薑氏的言下之意,出個恰到好帶著愧疚的笑,兩人幾句話功夫,就將穆家兩個姐兒的婚期都定下來,至於芳菲的婚事匆忙是否來得及,那就不是林氏需要考慮的了。
孃家雖然待不薄,可若不是嫂子縱容,林逸鳴怎麼敢跟芳菲勾搭,已經是穆家人,嫂子也是個能乾的,該林家愁的事兒,林氏纔不管呢。
宅夫人們說晦也坦然的機鋒打的很是愉快,可外書房這頭,剛見上麵的未來丈人和婿,氣氛就不能隻用尷尬來形容了。
倆人沉默了許久,穆高軒才起行禮開口:“穆某一心忠君不知變通,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卻要給侯爺添麻煩,穆某心下惶恐,若侯爺為難,這門親事就此作罷,穆某對外絕不提起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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