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父皇強力壯時便也罷了,他朝權在握,殺伐之后能快速穩住朝堂,能重新培養一個新的儲君出來,甚至能讓嬴從璋取代了他,可是父皇已經年邁,本就不好,這幾年為了讓他名正言順的接管皇位更是將朝中很多事放權給他。
嬴從璋上的傷勢又極重,為了救他一條胳膊生生扯斷了,再沒機會問鼎皇位。
等他死后,父皇若是遭不住恐怕會出問題,又沒人能接過他麾下之人。
嬴承嗣雖不能肯定要他命的人到底是誰,可他邊必定是出了賊。
若父皇大開殺戒,只會便宜了那人。
父皇和阿姮他們都會危險。
或許是臨近死亡,嬴承嗣的腦海是從未有過的清晰,而他的話也讓趙玄穆淚紅了眼。
“殿下……”
“你要告訴父皇,我是因意外而亡,讓父皇不要因我之死怒而傷。”
“你要替我握著我這些年所留的朝權,想辦法幫著父皇盡快穩定朝堂,我在朝多年,后隨眾無數,往后無論是誰登基,想要得父皇信任,得朝政大權,都定要討好阿姮和燕珺……”
許燕珺是大皇子妃的閨名。
嬴承嗣臉比紙還要蒼白,甚至染上了一死氣,呼哧著氣時,死死抓著趙玄穆的手,
“你要守著阿姮,守著燕珺和腹中的孩子,別,別讓他們出事……”
“借著我的余威,替他們拿到足以自保的東西,讓從璋幫你。”
他力道大極了,指甲幾乎陷進了里去。
他將手里東西到了趙玄穆手中,死死握在他掌心里,“子越,你要護著他們,護著父皇……護著他們活下去……無論是誰登基,別,別與他來,讓阿姮以公主的份,好好活下去……”
趙玄穆握著手里梟符,眼中已經赤紅:“我以命起誓,定會護著郡主他們。”
嬴承嗣臉上緩緩笑了起來,他扭頭朝著門外看去,就看到嬴姮躲在門外,探出一點點的腦袋朝里著,他低聲道:“去幫我父皇過來。”
……
景帝匆匆過來時,走到床前未語便先哽咽。
“父皇別難過。”嬴承嗣笑容蒼白,“是兒臣不好,兒臣沒住這天命。”
“胡說,朕會治好你的,朕一定會治好你!!”
景帝老淚縱橫。
嬴承嗣輕輕牽著他的手低聲道:“父皇,兒臣不行了,可是兒臣一直都激上蒼,讓兒臣能夠生在皇家,了您和母后的孩子,這些年您待兒臣的好兒臣一直都記得,只可惜來不及孝順您了……”
他淺淺笑著,臉上多了一怪異的紅潤,
“父皇,我知道您傷心,可是我走之后,您要好生保重子好不好?”
“嗣兒…”
景帝抓著他的手,人仿佛老了一大截。
嬴承嗣能覺到生命流逝,他低聲道:“父皇,我走之后,別怪四弟,若非是他,我怕是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你,他為了就我廢了胳膊,求你替我好好照顧報答他,好不好?您……您替兒臣護著阿姮和燕珺他們……護著他們……”
嬴從璋臉上陡生出來的力氣突然消散,眼中染上灰白死氣。
景帝抖著臉握著他的手,看著他緩緩閉上雙眼,手中落時,他悲慟大哭:“嗣兒!!”
……
嬴承嗣死了。
死得突然。
景帝大打擊暈厥過去,趙玄穆抱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小嬴姮。
嬴從璋聽到外面痛哭聲音,淋淋地從隔間踉蹌出來時,就看到跪了滿地大哭的宮人,還有被長樂公主抱在懷中哭的渾發抖的小嬴姮,他本就蒼白的臉上連都不見半點紅暈,搖晃了一下險些跌坐在地上。
大哥……
大哥!
長樂公主哭的渾發抖,有些抱不住懷中掙扎的嬴姮。
“四叔。”
嬴姮看到嬴從璋時,朝著他手,被嬴從璋接過就撲在他懷里,“四叔,我要找爹爹,我要找爹爹……”
“阿姮…”
“爹爹不會死,四叔帶我去找他。”
小姑娘嚎啕大哭,往日總是笑盈盈的臉上掛滿了淚珠子,用力抓著他裳時眼睛紅腫,
“阿姮聽話,阿姮以后再也不調皮了,阿姮再也不嚇唬爹爹了。”
“四叔你帶我去找爹爹好不好?”
嬴從璋間像是被什麼堵住,對著滿是眼淚的雙眼悲痛至極
懷中孩兒每一句話都像是利刃不斷來回刺痛著他皮,明明今晨大哥還好好的,明明早上他還待著他婚的事。
聽著嬴姮聲嘶力竭的哭著他“四叔”,一句一句喊著“爹爹”,嬴從璋斷掉的胳膊空淋淋,單手用力抱著懷里的小姑娘,抿著手心發抖,只低聲道:“四叔在,阿姮別怕,阿姮不哭。”
“四叔在……”
……
大皇子驟逝,景帝大打擊,整個朝堂人人服喪,京中更是無一人敢于宴樂。
趙玄穆遵照嬴承嗣言,以意外將他死因遮掩過去,景帝查過此事未曾查到有人加害的痕跡,雖然依舊怒,可因大皇子死前之言未曾遷怒太過,只懲了幾個與此事有關之人便未曾再追究下去。
景帝原是想瞞著大皇子妃此事,嬴從璋等人也小心護著腹中孩子,怎奈有些事終究瞞不過去,大皇子妃知曉大皇子亡悲傷過度,腹中孩子沒保住,母子俱亡。
景帝本就因長子驟逝而元氣大傷的子更是了重創,吐幾回便直接病倒。
朝中不能無人主事,諸皇子紛紛爭搶起來。
原本肆意玩鬧的嬴從璋仿佛一夜長大,以殘廢為由退了當初定下的婚事,日夜守在嬴姮和景帝邊,他親自照料景帝,小心翼翼地護著大哥僅剩的脈,而趙玄穆則是握著大皇子手中留下的那些勢力幫著纏綿病榻的景帝穩定朝堂。
可哪怕竭力之下,朝中依舊混至極。
眼看著諸皇子斗的不可開,朝堂不穩,社稷搖,外有旱災,有兵禍,景帝也一日不如一日。
諸皇子中日漸勢大過其他皇子的嬴從簡找上了趙玄穆和嬴從璋。
“大哥已經死了兩年多,朝中混不堪,父皇弱難以理事,諸臣無主自顧民不聊生,趙將軍和四弟難道要眼睜睜看著大業江山就這麼亡了?”
嬴從璋依舊是那副秀氣的長相,可整個人卻如同開了刃的利,看著眼前一副規勸模樣的嬴從簡冷聲道:“二哥何必說的冠冕堂皇,你若怕大業亡了,真的擔心江山黎民,那你倒是退上一步別去肖想你不該想的位置,天下不了!”
嬴從簡聞言也不惱,只是平靜道:“我不爭,也有旁人爭,且都是父皇的兒子,同樣天家脈,我憑什麼不能去坐那個位置?”
嬴從璋頓時冷笑:“怎麼,野心藏不住了?”
嬴從簡看著他:“你敢說你從未想過?”
嬴從璋:“我沒有。”
這天下是大哥的,他從未有過半點心思!
嬴從簡定定看著眼前比他小上許多的年,他眼神干凈,言語果決,他是真的從來沒有肖想過皇位,也從未生過半點暗的心思,可嬴從簡不一樣,他從來都不甘于只是二皇子,也從來都嫉妒著嬴承嗣,憑什麼同樣是父皇的兒子。
他能自出生就飽圣寵,自小就被當儲君培養,人人都道他是天降紫微星,而他們卻如野草不被父皇重視。
他承嗣,而他們就只能從屬。
從簡,從斂,從璋……
就算是名字也不配跟他一樣。
嬴從簡有那麼一瞬間的暗,臉上溫馴褪去后,對著嬴從璋說道:“我不與你爭辯這些,你們應該知道如今朝堂上是個什麼形。”
“父皇雖然封了你為燕王,讓你代為理政,可你斷了胳膊頂天也只是個王爺,這大業不可能沒有新主,父皇如今還在還能勉強得住朝中的事,可父皇一旦病逝,沒有新君,朝堂大之下,你們二人有信心能得住其他人,甚至護得住阿姮嗎?”
嬴從璋臉上一怒。
趙玄穆手著旁暴怒的年:“二皇子有話直說。”
嬴從簡看著他:“我知道大哥死后將梟符給了你,也將手中那些人全部留給了你和四弟,讓你們護著阿姮。”
“我可以答應你們,我若登基,四弟依舊為燕王,趙將軍為國公輔政,阿姮封公主,大哥所屬的所有人我毫不,全部留給阿姮,那梟符我只拿一半,用作制衡兵權,另外一半留在阿姮手中。”
“阿姮若只想當公主,我保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若不愿留于后宅,我便將當作皇子養,讓朝承繼父志,將來所生之子承大哥一脈,續大哥香火,以嬴氏為姓,同樣是皇子龍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