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等待的是一個永遠都不會回來的人，也沒有關系。

因為只要他們還在同一個世界，還有一天能夠肩而過，他就該心滿意足，而這種奢，已是唯一能支撐他的東西。

沈燁就這樣日複一日的，過著行走般的生活，他的世界如一潭死水，一點點讓人變的麻木。

以至於突然遇到這樣境況，都沒有第一時間作出什麼反應。

沈燁過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思考眼前的況，自己明明應該在家裡，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個陌生人在一起呢？

更奇怪的是，為什麼眼前的人，莫名的讓人心中安寧，那眼神，莫名的讓他覺得悉。

哪怕沈燁未曾開口說一句話，葉洺也知道他是誰。

因為他是最後一個了。

本不必要去猜。

葉洺不由得想起當初離開的那一天，和沈燁第一次分別的那一天，他刷滿最後一點好度，意識到他已經攢到了足夠的經驗值，同時也將要離開那個世界。

他知道自己再也不會回來，所以他送了沈燁一個‘禮’。

就在沈燁對他說他的時候，給了他一槍，當時葉洺想的是，沒有人會還這樣一個人的，等他走了，沈燁也不會他了。

他像是一個投機取巧的騙子，得了好，還要假裝把別人的人生還給他，但著實有點卑鄙做作。

因為他其實心中明白，沒有人真的可以徹底忘掉這一切的，但是不試試……又怎麼知道不能重新開始呢？如果我後來真的一去不回，你是不是可以活的輕松一點？

我曾認為，沒有什麼是時間不能抹平的，但我不該再回到那個世界去。

但盡管知道不該，我還是回去了，因為我不想空手而歸，哪怕做一個掠奪的劊子手，也不甘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當我開出那一槍的時候，我曾以為是結束，卻沒想到其實是開始……那現在，到底是結束還是開始？

我不知道。

葉洺歎了口氣，忽然覺得自己蠢了，他為什麼要蠢到答應去玩那樣一個遊戲，人心真的是可以隨便愚弄，又隨便丟棄的東西嗎？

也許有人可以做到吧，比他更理智更無，但這一點他還不夠合格。

葉洺對沈燁說：“你醒了。”他覺得乖弟弟這會兒還在愣神，於是好心提醒他一下。

沈燁看著葉洺，聽著他稔的口氣，看著那悉的眼神，心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呼之出，就好像……當初在那個酒店，他第一次看到死而複生的韓緒一樣，哪怕有著完全不同的容，但只要一眼，就足以讓他心神悸。

又過了十年……

他再一次，看到一個這樣牽他心神的人，就好像憑空出現在他面前。

沈燁幾乎想要把那個名字口而出，可是他又不敢，他覺得自己沒有那麼好運，也不值得命運眷顧，怎麼可能再次等到那個人回來呢？

但如果不問的話，大概會後悔一輩子吧？還是問吧，就算不對，也不過是再失一次罷了。

他早已習慣失了。

於是沈燁開口了，他的聲音嘶啞低暗，“韓緒？”

葉洺頓了幾秒鐘，慢慢的點了點頭，在沈燁不敢置信的目中，一字字道：“是我。”

我昨天才答應過你再也不騙你的，不論你今天是誰，不論你今天會問我什麼，我都會回答你，給你想要的答案。

沈燁的微微抖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可是怎麼會有這樣真實的夢，他了，“我在哪裡，這裡是……”

葉洺笑了一下，明亮的眼睛著他：“這裡是我家，你和我在一起，對了……這個世界和你的世界也不太一樣，你可以當做一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來看待，一定要說的，就像穿越吧，但是——我還是我，你還是你。”

沈燁眼底一片震驚之，看著葉洺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是怎麼回事？盡管葉洺說的很簡單清楚，但反而更加令他一頭霧水，如果一切真的是像葉洺所說，那為什麼葉洺也會在這個世界，而且似乎對於自己的出現到理所當然？

無數疑問充斥沈燁的大腦，以至於不知道該從而問起，這時葉洺卻先一步起來了。

他直接在沈燁面前穿上襯，將額前的碎發捋了一下，眉梢一挑：“起來吃飯吧，都快中午了，我要死了。”

沈燁眼看葉洺就要出門，哪怕是夢，也不願意眼前的人就這樣消失，本能的就下床要跟過去，可是剛一起來，就覺得額頭一陣劇痛，似乎要炸裂一般，無數信息湧-他的腦海……

葉洺是真的有些了，打算先起來刷牙，沒想到沈燁會突然出痛苦的表，連忙回轉扶住了沈燁，關心的道：“你怎麼了？”

沈燁手指-自己的頭發，雙目閉，指尖用力到泛白，無數記憶幾乎要撐他的大腦，那可怕的痛苦令他渾戰栗，冷汗直流，但是與此同時……帶給他的是無數從未接過的信息，以及別的記憶。

他想有些問題，著實沒有再問的必要了，因為就在剛才，他都已經知道了。

科森的，陸修文的推斷，楊乾的慶幸，宗浚的執念……所有人的記憶都湧-他的腦海，有一瞬間，他差點忘了自己是誰，但是到底還是沒有忘。

他是沈燁，不是其他任何一個人。

但是他們有唯一的一個共同點，他們都是葉洺的一個遊戲，都不是真實存在的。

葉洺應該第一時間就猜出了自己的份，而且習慣了，所以他表現的一點都不驚訝、不慌張，甚至還和他解釋了一下現狀。

不過葉洺對待他和對待別人還是有一點不一樣的……葉洺已經不屑於瞞了。

一開始，葉洺還會嘗試偽裝，盡量不暴自己的份，但是從剛才自己喊出韓緒的名字，葉洺坦然承認的時候開始，沈燁就知道，葉洺已經懶得再玩那個角扮演的遊戲了。

你不是韓緒，韓緒是你。

葉洺盯著沈燁看了一會兒，看他痛的發白的臉慢慢平靜下來，心中漸漸有了思量，畢竟這場景，真是由不得他不多想啊……

葉洺深深看著他，語調放緩，若有所指，“你還好嗎？”

沈燁沒有立刻回答，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睜開眼，雙目中已看不出什麼緒來，聲音平靜，“沒事，我很好。”

葉洺著實有些意外，若有所思的看著沈燁，最後頓了頓道：“那就好。”

沈燁出一個淡淡的笑容，說：“你先忙，我一會兒就出去。”

葉洺見沈燁確實沒事的樣子，就放開他出去了。

沈燁看著葉洺離開的背影，眼底才浮現深深痛苦自嘲之，他知道，如果自己剛才直接質問葉洺，葉洺不會再騙他的，他會把一切真-相都告訴他……可是他沒有問。

因為他知道一旦問出那個問題，就連眼前的假象都不能再擁有了，他像一個懦夫一樣，自欺欺人裝作不知道真-相。

他甚至不敢問一句，你真的過我嗎？

………………

葉洺一看時間不早了，現在吃早飯也不太合適，幹脆約了沈燁出去吃午飯。

沈燁再出來的時候，一副接良好的模樣，好像已經完全習慣了這個世界，可以說是所有人裡接的最自然的一個了，這要得益於他來的最晚，有了那麼多前人鋪路，想不習慣都不行。

按理說，一個人穿越了，還遇到了自己死去的人，應該表現的震驚才比較符合常理，但偏偏沈燁這樣不符合常理的表現，葉洺也接的良好，好像理所當然一樣。

不正常的兩個人竟形了一種詭異的默契。

葉洺帶著沈燁去了他平時最喜歡的餐廳，點了自己喜歡的菜，順便還點了幾個沈燁喜歡的菜，這頓飯吃的就舒心多了。這時候不由得想起那次他為了瞞份，帶著李澤琛去吃沾了芥末的生魚片，心裡著實有點愧疚，然後又想起自己陪楊乾吃飯的時候，心疼他沒好好吃過飯，給他點幾個吃的菜還要像做賊一樣，忍不住歎了口氣，看向沈燁的眼神就有點憐。

乖弟弟你真是運氣很好，逮著我良心發現的時候來了。

人和人的命啊，就是不同。

沈燁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待遇與眾不同，他坐在自己心的人對面，像是很多年前一樣吃飯，面前的菜式很致，也都是他們喜歡的，但是竟不由得產生一種斷頭飯的覺……

一般來說，犯人被決之前，都可以吃上一頓好的，一想想葉洺現今的坦誠，類比一下居然沒什麼不對？

一想到這裡，沈燁有點食難下咽了。

但這是葉洺給他點的，人家也是難得如此良心，自己若是不吃就顯得矯，斷頭飯也罷，總比連這都沒有的好，說起來，這是不是說明，葉洺其實還是有點在乎他的？

於是沈燁慢慢又有胃口了，最後還忍不住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