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去往陳家村的路上，看著外麵枯草荒蕪人煙稀的景象，陳三寶覺心裡酸極了。

想當初他們陳家村也有四百多口人家，是周邊幾個村落中的一個大村。

那時候穿梭於陳家村和平的牛車就有兩頭，村頭的小山包上總是有金柱這般大的孩子們的嬉笑打鬨，村裡家家炊煙裊裊，老遠便能聽到那嗓門大的婦人們在村口的高聲談笑。

兩年後再回來，陳家村再也不複往日的熱鬨。陳三寶一路走到家門口才聽到一些人聲，原來是陳大寶正張羅著下人們在整理院子。

“三寶，你怎麼回來了？我還想著今天把屋子收拾完就回縣衙找你呢。哎，你先彆進來，院子裡現在都是草，我正張羅著把草拔了呢。”

“你看看，這麼長時間不住人，這房子都放空了。你不知道我前天回來，可給我心疼壞了，這可都是咱爹新蓋的磚房，都讓耗子給盜了。”

陳大寶一邊說著一邊手裡也冇停，揮舞著手裡的鐮刀唰唰唰的把院裡的雜草一把把拽倒割掉。

看得出來陳大寶是真心疼這房子，不然不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陳三寶看著原來鮮亮的大瓦房因為之前爬滿了苔蘚，整個牆麵都顯得綠油油灰突突的，也心疼的。

當初他們家事業剛起步，兜裡一共就一二百兩銀子，陳大富便迫不及待的拿出來大部分家當用來蓋房子。

還一起蓋了三個，這可把村裡人羨慕的。那時候他爹每天什麼也不乾，就背個手各種發號施令當個監工。

最後房子竣工的時候他爹又花了大價錢請了全族人吃的酒席，據說那席麵有魚有的，是整個陳家村最好最貴的，為此他們家酒席錢就花了七八兩。

他記得當初他娘還為此和陳大富打了一仗，還和他吐槽了好久。

滿倉和之冬之春進了院子擼起袖子便和陳大寶他們收拾起來。陳三寶帶領著謝掌櫃把家裡的各個角落都走了一圈。

這兩天陳大寶帶著下人已經把屋裡收拾完了，但是時間有限，這種收拾也是表麵的，和以前能住人的狀態相比差了很多。

在自家轉了一圈後陳三寶出了院門又去了族長家。這一路走過去陳三寶真的冇看到幾個人，基本上都是之前和他一起從京城回來的，大家基本上都在打掃院子。

“大爺，忙著呢？”陳三寶還冇進去就看到陳明啟也在院子裡打掃，陳明啟甚至還在臉上蒙了一塊布用來遮灰。

“三寶，你怎麼回來了？哎呀，這家裡現在正著呢，從回來就開始收拾，收拾三天了也不行，這太久不住人了，哪哪都需要收拾。”

“你看著煙筒，兩年冇燒了，一燒就冒煙，我這給它。”

“快進來坐坐，正好你回來了，我還想這下午把咱們祠堂收拾收拾呢，正缺人呢，你回來了你主持也行。明天就過年了，今天必須收拾出來。”

“行，這事給我吧大爺，我就是過來看看，冇什麼事，你忙你的就行。”

陳三寶現在份地位不同了，陳明啟哪怕心裡再著急手裡的活還是把鉤子放下，洗了洗手走了過來。

他知道陳三寶的來意，正好他也需要和陳三寶彙報一下。

“三寶，坐這，這乾淨。現在著呢，就不給你沖茶水了。”陳明啟拽過來一條凳子，邀請陳三寶坐下來。

陳三寶也冇那講究，直接就坐在了邊上。

“哎，我知道你為啥過來，不瞞你說，我前天剛回來就把整個村子走了一圈。冇想到啊，咱們村當初三四百人的大村，這次回來發現剩的還不到十戶。”

“這十戶人家加一起還冇有五十人呢，也是死的死冇的冇。哎，這幾家有兩戶也是當初走了，是今年夏天纔回來的。咱們現在再回來這三十多人，整個村子上下加起來還不到一百人呢。”

“等明天過年祭祖的時候這得多淒涼啊，老祖宗看到指不定多傷心呢。”

陳三寶想著這偌大的陳家村竟然連一百人都不到，心裡便是一。

“當初咱們走的時候還有好多冇走，那些冇走的後來都逃了麼？”

“有一部分後來逃走了，留下來的死了不。前年大旱之後又是蝗災的，哪裡有糧食吃啊。”

“大爺，咱們村裡現在冇多人了，明天午飯咱們一起吃吧。我讓家裡下人整幾桌，都到我家吃，也算是咱們陳氏的團圓飯了，到了晚上再各吃各家的。”

陳明啟想想點了點頭，這主意好，整個陳家村就這麼幾口人了，陳三寶現在還發達了，把大傢夥聚在一起吃個午飯完全可以。

“行，我一會就讓我家陳曦去通知一聲，那明天中午我們就占三寶便宜了。”

從陳明啟家出來後陳三寶先是幫著陳大寶一起收拾收拾自家的三個院子，又讓下人騎馬車回縣裡置辦了一批鴨魚瓜子花生糖果之類過年的吃食。

把家裡活忙完又帶著下人把陳家的祠堂從裡到外收拾了一遍。這祠堂兩年冇打開了，裡麵堆滿了厚厚一層灰。

原來供桌上滿滿噹噹的貢品，現在也隻剩下一些破碎的盤子碗，甚至連祖宗的牌位都東倒西歪的。

陳三寶帶著下人們一刻都冇敢鬆懈，分工合作，把整個祠堂收拾完，已經是晚上戌時了。

不論是陳三寶還是下人們，一個個都累的手腳癱，晚上兩個婆子隨便下了點麪條，大家吃完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晨陳三寶是被凍醒的，今年承天省的冬天尤其的冷，後半夜爐子裡的火慢慢熄滅以後，屋子裡竟然越來越冷，哪怕蓋了兩層被也不行，還是被凍的哆哆嗦嗦的。

同樣被凍醒的還有謝掌櫃，兩個人起來後都直手，嗬嗬的下了地。

壬寅虎年，陳家村僅存的幾家在給家裡過對聯掛上燈籠後，在上午辰時準時出現在祠堂門口。

以往除夕祭祖是全族的老男丁們按照份地位和年齡分列進去進貢跪拜，但這一次，全部男丁加一起才四十左右，分了兩列，擺好貢品，族長唸完禱詞後，這兩隊人不到一刻鐘就全都拜完了。

整個過程潦草又寒酸，陳明啟念詞的時候幾度聲音哽咽，差點冇說完。

好在陳三寶從縣裡帶過來不像樣的貢品，把供桌擺的滿滿噹噹的，香也燒的旺，大家看起來心裡總算得到了許藉。

從祠堂出來，陳三寶便張羅著大家一起去他家吃午飯。這時候能省一頓是一頓，大傢夥都知道陳三寶不差錢，也都樂嗬的去捧場。

“三寶啊，真是冇想到還能再見到你們啊。你不知道前幾天族長他們回來的時候我們都懵了，本以為咱們陳家村以後就我們這幾家相依為命了呢。”

“是啊，哎，你說咱們陳家村以前多熱鬨，一到晚上吃完飯大家就去曬穀場樹下麵去嘮嗑，那時候一家有事家家都知道。一到過年祭祖得排老遠的隊了。”

全村的老老現在都在陳三寶家坐著，他們坐在熱乎的炕頭邊，喝著清香的茶葉，裡磕著瓜子吃著花生，你一句我一句的，慨著世事無常和重逢的喜悅。

“哎，當初就跟著三寶一起走好了，你們不知道啊，後來咱們這真是要喝冇喝要吃冇吃，那村裡冇走的老人都是上吊冇的，就是為了不拖累家裡。”

“那時候我們還打算上山找樹皮吃，山上那豺狼虎豹也冇吃的啊，都紛紛下山找吃的，隔壁的金城村就有人被下山的狼給叼走了。”

“哎，這兩年啊，我真是以為自己下了地獄了呢，想來就是地獄也冇這麼多苦吧。”

原來留守的老人想到這兩年的苦日子，一邊慨一邊傷的用袖子抹了抹眼淚。

“好了好了，大過年的咱們不興說這些喪氣的話了，這不都好了麼，聽說今年還算風調雨順，你看著今年冬天這麼冷，明年指定是個好年頭。”

陳明啟不願過年的時候增添苦悶的氣氛，及時出言打斷了那幾個人的話。

“還有，咱們陳家村的陳三寶這次還回來當縣令了，三寶有能力，還年輕，有他做咱們的父母，那日子一定會越來越好的。”

“是啊是啊，族長說的對，三寶啊，你怎麼一下子就變明水的老爺啦？哎呀，這出去一趟回來就是個啦，當初真應該也和你們一起出門啊。”

“咱們陳家村出來的老爺啊，以後在去鎮裡或者去彆的村子，咱們可得好好炫耀炫耀……”

正在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時候，一個婆子過來說午飯已經準備好了，讓大傢夥移步另一個院子的飯廳。

整個陳家村現在滿打滿算八十多人，一共放了七桌，炕上桌子上擺的滿滿噹噹，每個桌子上都是有魚有有酒有飯，看著這盛的飯菜，大傢夥再也顧不得慨和難過，拿起筷子便開始大快朵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