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就有些大逆不道了。
沈氏了容舒的腦門兒,道:“這也是你能說的?”
可兒心疼自己,又如何不知,嘆了聲,又道:“你父親……的確稱不上是阿娘的良配,但阿娘嫁來侯府從來就不是為了。這也是我的命。”
不是沒試過去喜歡容珣,二人初初婚那一年,雖總是吵吵鬧鬧,但也琴瑟和鳴過一陣時日的。
直到知曉了裴韻的存在,這才歇了要與容珣試試的心思。
當初同意他納裴韻,只提了一個要求,那便是日后他不許再。
一樁婚姻里了三個人,這樣的婚姻實在是難熬,寧愿退出去,不同旁人了。
容珣那會冷冷地看著,道:“沈一珍,你心里從來就不喜歡我不是麼?真是笑話,當初若不是父親非要我娶你,你以為我會愿意娶你?你放心,你這清蘅院,我日后不會再踏進來一步!”
后來他的確是不再來清蘅院了,直到年初因著昭昭說親的事,在荷安堂與老夫人起了齟齬,他才又來了清蘅院。
他與老夫人一樣不同意容舒嫁顧長晉,那日二人自是不歡而散。
然而他出了清蘅院之后,也不知為何竟去了荷安堂,親自說服了老夫人,這才讓容舒與允直的婚事定下來。
再之后,便是兩個多月前,他夜里醉了酒,進了的屋子。
沈氏下意識了小腹,搖了搖頭,道:“阿娘與你父親的事,你小孩子家家的莫要心,過好你自個兒的日子便。”一副不與容舒多說的模樣。
容舒著沈氏,不依不饒道:“若是有一日,父親與昭昭之間,阿娘只能選一個,阿娘要選誰?”
沈氏聽這一番孩子話,嗔道:“還能選誰,自然是你!”
容舒彎起了眉眼。
“阿娘要記著今日說的話,不許騙昭昭。”
前世阿娘與裴姨娘之間,父親選了裴姨娘。
那時父親尚未認罪,但大抵是怕有萬一,剛下了大理寺獄便寫了封放妾書。裴姨娘了自由,卻死活不肯走,說要陪著父親同生共死。
與阿娘就關在同一個牢房里,阿娘聽了的話,狠狠打了一耳。
“容涴是因何能嫁蔣家,你難道不知?你若是出了事,在蔣家的日子會過怎樣,你難道也不知?如今大著肚子,你為了個男人便要連自己的兒都不管了?還有容清,眼下不過七歲,父親若是沒了,難道母親也要沒了嗎?裴韻,若我是你,我便出去!容珣能救便救,不能救便好生守著孩子孫兒過日子!”
裴姨娘怔楞了許久。
最后咬著,忍著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同阿娘鄭重磕頭行了妾禮,之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大理寺獄。
裴韻一走,容舒便去求父親也給阿娘一紙和離書。
可父親卻拒絕了,冷著聲同道:“你娘生是容家的人,死是容家的鬼。昭昭,若承安侯府逃不過這一劫,你娘是承安侯夫人,我在哪兒,便在哪兒。這是的命。”
阿娘說這是的命,父親說這也是的命。
可容舒不信這個命。
容舒拉著沈氏說了半宿話,第二日睡到天都大亮了方醒來。
張媽媽進來服侍洗漱,笑著道:“夫人一早便命人把馬車備好了,姑娘今兒是不走也得走。”
容舒扯下臉上的熱帕子。
“無妨,我很快便會回來。”再過一個月,至多兩個月,霓旌那邊兒該有消息了。
張媽媽只當是在說氣話,給又重新擰了條熱帕子,道:“姑娘回來這麼多日,姑爺那頭也沒催過,夫人這是怕顧家會有意見。”
徐氏會不會有意見,容舒不知道,但顧長晉是絕對不會有意見的。
“媽媽放一萬個心好了,顧長晉這會在刑部忙得,我便是住到月底他也不會催。”
正說著,沈氏便進來屋來催了,后跟著盈月、盈雀,兩個丫鬟手里各提著個裝得滿滿當當的糖罐,那香香甜甜的味兒,一聞便知是容舒吃的松子糖。
容舒坐上馬車,抱著個糖罐慢悠悠地吃著松子糖。
回到梧桐巷,先是去了趟六邈堂給徐氏請安,婆媳二人說了不到半盞茶的話,便回了松思院。
進了屋,才準備換裳到榻上歪一歪,便聽盈月進來道:“姑娘,二爺在書房里,您要不要過去一趟?”
容舒微微一詫,這個點顧長晉不應該在刑部的麼?
“二爺今日沒去上值?”
“去了的,但晌午那會被上峰攆了回來。”盈月頓了頓,道:“聽說是舊傷復發了。”
容舒輕輕蹙起了眉,前世顧長晉夙夜不懈地辦案,傷雖好得慢,但好歹是一日日地見好的,并沒有什麼舊傷復發的事。
就是……
有那麼幾日他心十分不好,甚至還問他因何難呢。
說實話,顧長晉不是個緒外的人,也不知曉自己為何就是能覺到他的緒。
當時腦中閃過這麼個念頭,話就問出了口。
顧長晉自然不會同解釋,只定定看了許久,旋即淡淡道:“我只是累了。”
那時他看的眼神,容舒一直看不懂。
瞧著波瀾不驚,可里又似有暗涌橫生。
總覺得他那時想說的不是他累了,而是旁的。
算算時日,許鸝兒的案子大抵就是這幾日有結果的。
許鸝兒案結束當日,還有一樁重要的事兒要做。可任憑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結案那日究竟是哪一日。
容舒腦子里關于未來三年的記憶,也不知為何,好似變得越來越不清晰。譬如記得許鸝兒與金氏會從大理寺獄出來,卻記不清哪一日。
一邊兒的盈月還在等著,容舒想了想,便道:“去把阿娘給二爺備的參榮丸取來,我們去趟書房。”
書房里,常吉也在同顧長晉稟告:“夫人剛從六邈堂出來,興許一會便要來書房。”
顧長晉盯著手里的判牘,淡淡“嗯”了聲。
沒一會兒,便有腳步聲從不遠傳來。
顧長晉從判牘里抬起眼,平靜地看著常吉。
常吉被看得汗直豎,雙手攏在袖筒里,了脖子慫慫問道:“主子可是有何吩咐?”
顧長晉掀:“出去。”
常吉恍然,人夫人過來,他杵在這到底不算個事,忙不迭道:“屬下這就告退。”
出了屋不免又有些納罕,往常不管誰來了松思院,主子從來不讓他與橫平避開的。
尤其是聞溪姑娘過來時,他與橫平定要有一個人在場。
怎地今個就要他避開了?夫人多好的人啊,又不是洪水猛,干嘛要他避開?
顧長晉的書房沒有院子,就單獨一間屋子,兩邊各種著棵高聳云的老梧桐樹。常吉從另一頭走,容舒自然也就沒撞見他。
書房的門敞開著,容舒敲了敲門,對坐在書案后頭的男子溫聲道:“郎君可是在忙?”
顧長晉放下手里的案牘,抬眸看著,道:
“不忙。夫人此趟回去,老夫人與岳丈岳母一切可好?”
容舒頷首笑道:“都好著呢。”邊說邊過門檻進了屋。
盈月跟在后頭,手里提著個方方正正的木匣子,然而還未進屋便聽見顧長晉道:“把門關起來。”
這話便是不讓進去了,盈月怔了下,下意識看容舒。
容舒也有點意外,忖了忖便對盈月點頭,道:“藥給我,你到外頭等著。”
盈月忙應一聲,規規矩矩地垂著頭把木匣子遞到容舒手里,低著頭出去。
一走,書房便徹底靜了下來。
顧長晉起朝容舒走去。
今日氣十分好,眉若黛,頰若櫻,不點而朱,一襲淺青的繡纏枝百合的月華勾出了婀娜有致的段。
可顧長晉沒甚欣賞人的心思,他在測試著,也在試探著。
自出現在他視野的那一剎那,不,是自常吉提起的那一刻,平復了幾日的心又開始跳了。
先前還只是靠近了,聞見上的香氣了,方才會心跳失控。
可現在,只要一想到,甚至只要一聽到的名字,他的心便會怦怦跳得比過往任何時候都要瘋狂。
男人的腳步聲輕而穩,一步一步近。
很快他便發現,越靠近,心便跳得越快。
然而顧長晉臉上并未出半分異樣,眉眼始終不如山,他盯著容舒,不放過臉上的任何一神。
容舒見他一言不發,卻又越走越近,一時不知他這是意為何。
在二人尚有半臂距離時,拎著木匣子的手到底忍不住一別,擋在了前,道:
“這是妾從侯府帶回來的參榮丸,阿娘心疼郎君傷未好便回衙上值,特地讓侯府的老郎中備了兩大瓶兒,說是能養神補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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