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臨死之前,牽著與兄長的手,要他們兄妹二人好好護著戚家,護著戚氏一族。
可,再也護不住了。
時間一晃便過去半個月。
時值九月,金桂飄香,橙黃橘綠。
劫后余生的揚州府百姓還沉浸在重佳節的熱鬧里。
九月十三這一日,午時剛過,便有幾艘商船緩緩靠了岸。
沈治風塵仆仆地下了船,江管事親自來接,待他上了馬車,便對他一五一十地說了容舒與張媽媽遇襲的事。
沈治一聽便擰起眉心,道:“如今況如何?可抓到那行兇之人?”
“抓到倒是抓到了。”江管事道:“府里特地來人,說是當初落單的海寇,佯裝大胤的漁民,想要綁走姑娘,好勒索一大筆銀子。姑娘如今已是安然無恙,至于張媽媽……”江管事輕輕一嘆,“張媽媽了極重的傷,到這會都不曾醒來。聽大夫的意思,張媽媽能不能醒來還是未定之數。”
大夫說話慣來不敢把話說得太滿,聽這話的意思,張媽媽是再也醒不來了?
沈治眉心皺得更厲害了。
他這趟去福建,差事辦得十分不錯。水龍王先前給他牽線了一個坲郎國賣火的商人,這次去福建便是與這人會面,若無意外,明年初便能將那批新型武送來。
事辦得順利,張媽媽回去上京自然會在郡主面前言幾句。
如此一來,明年京他興許能在主面前個面。
只如今張媽媽這形,怕是到了明年都醒不來。
再者,張媽媽是在他這里傷的,也不知郡主會不會遷怒于他。郡主在昭昭邊只安排了張媽媽,眼下張媽媽昏迷,他還得想個轍往邊再放個人。
思及此,沈治便道:“姑娘呢?張媽媽不在,姑娘邊可有人伺候?”
江管事道:“老奴原是想給姑娘安排個老嬤嬤,但姑娘說邊有落煙姑娘,還從辭英巷聘了個護衛,不需要再往邊添人了。”
正當沈家的馬車往沈園疾馳而去時,容舒剛從三省堂的書房出來。
與落煙上的余毒四日前便都清干凈了,當日便從屏南街回來沈園。
這幾日與落煙幾乎每日都來書房,上回從書房帶出的木匣子需要歸原位,外祖父留下來的所有手札也不能再留在書房里。
這書房里的書冊容舒幾乎全都翻遍了,除了書便只有外祖父的手札,連賬本都尋不著。
昨兒落煙還潛了沈治的寢屋,翻找了半天依舊是一無所獲。
落煙與容舒一同將那一摞摞手札放箱籠,問著:“沈治今日歸來,姑娘是準備今晚便手嗎?”
容舒頷首,面淡淡道:“以舅舅的為人,那些重要的文書,要麼是放在上隨帶著,要麼是藏在一只有他自己才知曉的地方。我猜測那暗盒里,本也是他用來放機文件的地方,只不過大抵是張媽媽說了甚,這才換了地方。”
“張媽媽會不會已經同沈治說了姑娘在查他的事?”
容舒一頓,“不會。”
張媽媽先前還提點莫要在舅舅面前了口風,想來調查舅舅的事,舅舅應當是不知的。
一番忙乎過后,二人還未坐下口氣便聽柳萍回來稟告道:“主子,沈家的馬車到了。”
柳萍是顧長晉在揚州的暗樁,輕功了得,還擅長暗。
前幾日容舒說要回來沈園時,顧長晉并未阻止,只說讓帶上一人,這人便是柳萍。
想起顧長晉,容舒思緒難得地起了些怔楞。
去屏南街的第一夜,他給抬了水進屋后,便讓他回去自個兒屋子睡了。
他倒是應下了,給放下套干凈的裳,便出了屋。
容舒還當他是真的回去他自個兒的屋子睡呢,若不是第二日,常吉那一嗓子“主子,您怎麼在這睡”,都不知曉這男人在門外守了一整夜。
容舒在屏南街住了十日,前頭三日,他每夜都會給守夜,就在門外靠著墻,抱而眠。直到第四日,落煙搬進來與一起住,方沒再守夜。
離開屏南街之時,他也不問準備如何做,只對道:“柳萍以后便是你的人,你想做什麼,便去做什麼。”
秋杲杲,男人寒潭般的一雙眼,被這艷艷秋染出暖意,深沉似有暗流翻涌。
燭花“噼啪”響了聲。
柳萍還在等著容舒發話。
容舒驟然回神,忖了忖便道:“柳護衛陪我去垂花門,落煙姐便在漪瀾筑守著。”
說著,低頭理了理裾,與柳萍一起去了垂花門。
沈治步履匆匆地繞過影壁,剛過垂花門便見容舒領著個陌生姑娘在那等著,忙停下腳步,細看了一眼,方道:“你遇刺的事,江管事都與我說了。你放心,舅舅一定會替你出這口氣。”
容舒面神傷,輕聲道:“昭昭倒是無事,就是張媽媽……”
與張媽媽的一貫來好。
沈治道:“莫傷心,舅舅會尋最好的郎中為張媽媽治病,張媽媽吉人天相,定會醒來。”
如此安兩句,他便讓人取來一個裝了鮫珠的匣子,道:“這是舅舅從福建帶回來的海貨,算是個稀罕貨,你拿去打一支發簪罷。舅舅一路風塵,先回三省堂休整一番,明兒再與你詳說這趟舅舅在福建的見聞。”
從前沈治在外走商回來,小容舒總喜歡纏著他,要他給說外頭的見聞。
這也算是甥舅二人心照不宣的傳統了。
容舒垂下眼,輕輕攥了手里的木匣子,應了聲“好”。
夜半時分,更深重,沈園各都落了匙。
柳萍穿著夜行從漪瀾筑的窗戶翻,對容舒道:“姑娘,三省堂的寢屋已經熄燈了,香也點上了,您想要小的何時手?”
容舒這會正端坐在榻上,這半宿都不曾闔過眼,聞言便了眼角落的更,旋即閉了閉眼,道:“那香半個時辰便能起效,再過半個時辰便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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