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舒順著去,果見幾株紅豆杉下,一排木籠子在風雪里輕輕搖晃。
容舒了半晌,驀地問道:“殿下現在可在東宮?”
方才顧長晉將送到紫宸殿,便匆匆離去了。
東宮乃未來儲君住的地方,儼然就是一個小皇宮,方圓極大,容舒也不知曉顧長晉在不在這里。
竹君恭聲笑道:“殿下在儲英殿的大書房里見管大人,管大人今晨就來了東宮,等了好些時辰了,想來是有要事要稟告。”
竹君卻不知,這會在儲英殿大書房里的,不僅有管惟,還有一名狀若老嫗的婦人。
那婦人跪在地上,面上布滿了縱橫錯的傷疤,正是丁氏。
“起來罷,都坐著說話。”顧長晉垂眸著丁氏,“陳梅殺夫案,都察院的史已向孤呈新的證據,不日大理寺便會重審此案,屆時孤也會去。”
丁氏喜極而泣,“砰砰”磕了好幾個響頭。
聽說過太子殿下的事跡,當初許鸝兒的案子便是在他手里翻了案的,丁氏相信只要太子殿下在,梅兒便不必被斬首了。
陳梅被抓走了大半年,丁氏這大半年亦是日日不能安眠,是愈發消瘦。
管惟上前攙扶起,讓在旁邊的圈椅坐下,道:“殿下民如子,讓你坐著回話那便坐著回話。”
丁氏這才安心落座。
了管惟,雖知曉陳梅的案子有轉機了,可想起先前管大人對自己說的話,一顆心又不上不下的。
“管大人說民婦可助太子殿下破一樁懸案,不知殿下要民婦協助查的是哪一樁案子?”
顧長晉溫聲問道:“你來上京的途中曾被人劫走,劫走你的那些人要你作甚?”
這話一落地,丁氏差點沒從椅子里摔下,心驚駭到甚至不敢抬眼看顧長晉。
在皇后娘娘面前說的話雖都是真的,但很清楚,那些話是那人教說的,為的便是誤導皇后娘娘。
“民婦,民婦駑鈍,實在不知殿下在說什麼。”丁氏穩住聲音道:“民婦不曾被人劫走過。”
“丁娘子不必驚慌,本奉太子之命到太醫院請了醫正去給陳梅把脈,陳梅上中的毒他能解。”管惟笑笑道:“那位醫正乃太醫院院使之孫,當初太子殿下重傷,便是這位醫正大人治好的。”
丁氏依舊搖頭。
那人送去都察院時曾說過,若敢泄半點,梅兒立刻便會毒發,慘死獄中。
不敢賭。
顧長晉見搖頭不語,沉道:“孤已經派人將陳梅從大理寺獄轉到旁的地方,讓孫醫正給解毒。那人便是想去大理寺獄謀害陳梅,也尋不到人。”
他頓了頓,又道:“你如今同孤從實招來,日后皇后娘娘便是知曉真相,也不會歸罪于你。”
書房里靜了良久。
顧長晉與管惟皆不說話。
丁氏默了半晌,囁嚅道:“殿下當真能保證那人害不到梅兒?還有,皇后娘娘不會追究民婦的責任?”
顧長晉知這是愿意開口了,了管惟一眼,道:“勞煩管大人出去替孤喚椎云進來。”
管惟知曉太子這是要支開自己,忙作揖道“是”,闊步離開了書房。
丁氏謹慎道:“敢問殿下,方才您說的那番話可是知曉了當年發生在大慈恩寺的事?”
顧長晉端起茶盞,著茶水,不聲道:“當年母后在大慈恩寺龍轉,將孤的妹妹送走了,這些年母后一直在找。”
殿下果然知曉!
丁氏很清楚,當年皇后娘娘生下的是個兒,并不是眼前的太子殿下。至于為何太子殿下會為皇后娘娘的兒子,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問。
丁氏咬了咬,終是下定了決心。
“當年民婦是戚家尋來給小公主做娘的,皇后娘娘生下小公主時,民婦與穩婆都在,當時便是民婦協助穩婆給小公主裹上襁褓的。小公主右肩有一顆朱砂痣,那人只要我如實說出這一點。說,我必須要說實話,如此方才能人信服。”
顧長晉輕抿了一口茶,道:“那一日可是嘉佑二年的四月初六?”
“是。”
顧長晉盯著茶湯又道:“除了右肩的朱砂痣,小公主上可還有旁的特征?”
丁氏搖頭,道:“民婦只看到那肩上的朱砂痣。只是——”
“只是什麼?”
“皇后娘娘生產那日,手里攥著一條玉佛珠手釧,后來那手釧斷了,玉珠撒了一地。當時小佛堂里糟糟的,民婦親眼瞧見,給小公主裹襁褓的穩婆將一顆玉珠子塞小公主手中。大抵是想著將小公主抱回戚家后,便昧下那枚珠子。”
玉佛珠子。
顧長晉一不地坐在那兒,想起了容舒脖頸掛著的那條紅繩,那紅繩下是否也有一顆玉佛珠子?
不是沈一珍的兒,的肩上亦有一顆朱砂痣。
張媽媽自小便伺候在邊,還曾在木匣子留了張“嘉佑二年四月初六”的字條。
前世……死在了朱嬤嬤送來的“三更天”里。
他的容昭昭,從一出生便被人當做一枚棄子了。
心臟像是被人攥住了一般,顧長晉下頜逐漸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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