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前的記憶,十分模糊,但楚玉珩卻偏偏清楚地記得幾件事。母親終日憂愁病弱、鬱郁孤歡。自己的兄長消瘦,每天上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很多烏青。
長大后,他才知,當年慕容月換掉了宮殿裏曾經服侍母親的奴僕,換來一群囂張跋扈的,天天剋扣飯食,欺負母親。
他剛出生,正是需要水的時候,母親卻因為營養不良,虛弱,產不出。他的兄長天天在外面東西給母親進補,才勉勉強強地將他拉扯長大。
兒時的他十分純真,曾天天期盼著父親能來映月宮看自己,哪怕是一眼,他都想見見那位傳說中英勇無比的帝王。可後來,他才知道自己錯得可笑,他們是賤種,那位位高權重的男人又怎麼會把目投向他們呢!
甚至,他懷疑,若非那日他突然出現在他面前,那位父親就忘了他的存在——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九皇子。
南楚的冬季特別寒冷,十二月的一天忽然下起暴雪。他們母子三人睡在映月宮最破落的房間里,屋頂曾被前幾天的雷雨打穿了一個。雪紛紛落落地落下,暖爐早被那些囂張的奴僕一搶而空,整個房間凍得令人打。
母親冒著雪爬上了房頂,折騰了很長時間終於將那個堵上,卻因為染風寒,重病發燒,昏迷不醒。哥哥求遍了所有宮都不願冒著大雪去找太醫,只好爬著,溜出了映月宮。但許久,都沒有回來。
那年,楚玉珩剛滿四歲,床上的母親越病越迷糊,兄長卻遲遲未歸讓他十分焦急,於是他順著自家哥哥刨的,遛出了映月宮。
沒出過映月宮的楚玉珩本不認識路,一不小心在花園裏迷了路。但他很快聽到了打罵的聲音,順著聲音一路索了過去。
「這賤種又東西!」花園裏,一名錦玉琢的年一臉蠻狠地說。年約十二歲左右,一銀白的貂皮棉襖襯著雪,明晃晃地刺人眼。他雙手環著,稚的臉上盛氣凌人,眼裏滿是頑劣和惡作劇。他的後跟隨了幾名同樣華服的男孩孩,皆是剛從學堂歸來的皇子公主們,這會兒臉上都是一副看好戲的神,無人出言制止,似乎對這欺凌的場景習以為常了。
「前幾天被我發現在膳房,今兒個,又在藥房。你們說說,該怎麼罰他?」
說話的正是二皇子楚長寧,小時候這位三皇弟俊聰明,比自己好,害的自己遭到了父皇母妃的一致批評,如今這位三皇弟為了沒人要的雜種,楚長寧一樂呵,天天變著法子欺負辱著他。
大皇子楚軒然蹙著眉,看著滿臉烏青的年,有些不忍心地說:「前天你已經打了他一頓,今天就算了吧。萬一被人告去父皇那裏……」
「父皇才不管呢。」楚長寧不在乎地擺擺手,「來人,把他給我過來。」
五皇子楚凌寒對此漠不關心,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狼狽不堪的楚玄奕,權當看戲。
小小年灰頭土臉、著落魄,被幾名太監狠狠在雪地上,冰冷的接令他心底發涼。他拚命掙扎,卻掙不開,只好低聲哀求:「母後患了重病,需要我照顧,今日就放我回去吧。」
長長髒的墨發遮住了他的雙眸,只能看見他因寒冷微微瑟瑟發抖的影,卻不知長袖下的雙手死死地扣著手心,拚命告誡自己要忍耐。
「母后?」一名著華麗的咯咯笑了起來,一腳踢翻了楚玄奕手裏握的藥材包,「都被打冷宮了,還把自己母親當皇后嗎?你母親背著父皇人,簡直是我們皇族的恥辱。如今病死了,不正好?何必浪費藥材呢。」說著,出腳踹了幾下楚玄奕。
楚玉珩沒想到自己的哥哥在外面被人這麼欺負,自己的母親被人如此咒罵,怒火中燒下,揮舞著小手臂就從草叢裏撲了過去。但還沒撲到自己名義上的四皇姐楚琳月,就被一名侍衛一扭胳膊摔倒在了地上,震起了一片雪花。
「疼——疼——」楚玉珩被反制著胳膊,疼得嗷嗷嗚咽,小胳膊小蹬掙扎著。雖然,映月宮的日子過得極其貧寒,但楚玉珩從小就被白筱月和楚玄奕好好保護著他,並不知道自己的境有多麼的糟糕,並不知道自己父皇又多麼不重視自己。
「你欺負我,我讓父皇打你!」
「父皇?你就是那沒名沒姓的九皇弟?」楚琳月上下瞟了幾眼楚玉珩,隨後嗤笑了起來,「父皇才不管賤種的死活!來人,給我好好教訓這位九皇弟!」
「楚琳月!別太過分!」楚玄奕冷著臉,一字一句地說,「再欺負我皇弟,別怪我不客氣!」
楚玄奕三歲能文,五歲能武,是眾所周知的天才年。之前不反抗不是因為自己反抗不了,而是必須忍。但現在,看見自己的弟弟被欺負,楚玄奕一個箭步沖了過去,擋在了楚玉珩的前。
「不客氣?你怎麼對我們不客氣?」面對楚玄奕如染寒冰的目,楚琳月心裏有些發虛,倒是楚長寧哼哼道,「一個雜種頂撞當朝皇子公主,難道不該教訓嗎?你竊藥房的藥材,難道不該懲嗎?」
楚玄奕將嚇得嗚嗚哭泣的楚玉珩護在後,以一種防備的眼神看著四周的人:「要怎麼才肯放過我們?」
「你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本皇子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哥,別理他們!我們走!母親需要我們照顧。」
「真不磕?」楚長寧邪邪地笑著,「若是你乖乖聽本皇子的話,說不準本皇子就去太醫院請太醫……」
在楚玄奕掙扎地跪在地上的時候,忽然,一道聲音由遠及近地喊來:「皇上駕到!」
「哥哥,父皇來救我們了!」楚玉珩心中一喜,心想著這位父皇一定會為他們做主。那些原本囂張跋扈的皇子公主們一見楚玉珩這麼一喊,面皆是一白,各個收起了張牙舞爪的姿態,拘謹地著緩步而來的帝王。
然而,令楚玉珩失的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父皇完全忽略了渾是傷的他們,只朝著欺負他們的皇子公主們走去,微笑著詢問著他們最近學習的進度。
他們在那父子相樂,而他卻被自己的哥哥地拉到了角落。他只能遙遙遠著自己名義上的皇兄皇姐們,看著他們燦爛得瑟的眉眼,羨慕著他們擁有著自己期盼卻永遠無法獲得的東西。
他的心裏忽然一陣難……難到幾乎崩潰的時候,他猛地掙了楚玄奕的手,以一種極快的速度撲向了自己的父親。
對方一愣,以一種陌生的目看著自己,問著一臉驚悚的眾人:「這是誰家的孩子?」
誰家的孩子?
這一刻,楚玉珩臉上的笑容驀地僵住了,同時,在周圍嘲諷輕視的目下,他覺得自己的呼吸快被奪去了。他一直以為,自己的父親只是太忙沒空來看他罷了,而不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眾人面面相覷時,楚長寧笑著開口:「父皇,他是我們的九皇弟。今日第一次見到你,想必太過激了,在過來的路上,還摔了幾跤。」他輕描淡寫地將楚玉珩上青腫的傷痕敷衍了過去。
九皇弟,說得那麼好聽,但眾人都心知肚明,這位皇子不但沒有名字,更沒有皇室族譜,本稱不上皇子。
楚瑞帝沉了片刻,聲音冷然了下來:「不是說不許出映月宮麼,怎麼出來了?」
楚玉珩的心酸酸地疼痛著,他拉著他的擺,在他陌生的目下,著聲想開口,想告訴他自己並沒有摔跤,想告訴他他們欺負人,想告訴他母親病重得很厲害,卻發現自己在對方冷漠的視線下,本發不出一的聲音。
見楚瑞帝連摔跤這麼明顯的敷衍都聽不出,可見對楚玉珩並不上心,楚琳月打趣地說:「父皇,九皇弟都四歲了,還沒有取名呢。今日,我們的九皇弟恐怕是來求父皇賜名的。」
「賜名?」楚瑞帝看著委屈到幾乎快哭出來的楚玉珩,眼神冷漠而睥睨。好半響,才著自己口戴著的玉,淡淡地說,「就取玉珩吧。若沒什麼事,就回去,別在這礙眼了。」
礙眼?
這一刻,楚玉珩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地紮上了幾刀,隨之湧的是一種冰涼骨的絕。
淚水順著臉頰緩緩流淌而下,楚玉珩嘶啞著聲音,哽咽道:「一個被打冷宮的皇后,兩個被懷疑賤種的皇子,落到連宮都隨意欺負刻薄的地步,那人都從未來過一次,更別說護過一次。他,本不配做我的父親!」
他深深吸氣,控制住自己的不要抖,一點一點出乾無力的聲音。「母親的死,對他來說不痛不,就這樣草草地讓人給埋了。而我若不偽裝癡傻,現在早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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