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蔓給我的。」

江偌在明叔對面坐下，從明叔的反應，已經知道，這份合同多半是真的，所以沒打算撒謊。

明叔年事已高，眼神不好，拿了眼鏡戴上，隨之是良久的沉默。

柳明家裡是偏中式的裝潢，紅木傢調莊重，江偌坐在沙發上，微，反而讓最近酸脹的腰舒服了些。

明叔翻看著合同，並不仔細，目掃過紙張，偶爾將目定格在某，似乎只在看關鍵信息。

江偌沒打擾，耐心等著。直到他取下眼鏡，放下那本合同。

江偌笑了下，象徵問了句：「明叔，這合同是真是假？」

柳明掀掀眼簾朝看了眼，像是想要據的表作答。

他轉開視線，勉強地笑笑：「江舟蔓可不會低估你，覺得隨便給你份合同你就會信。」

江舟蔓早就知道你自會四查證，印證這東西的真實，你心裡也清楚不是麼？明叔心裡這樣想，卻沒有說出口。

江偌垂眸，拇指不自覺地掐著食指，明叔的意思是，當年江氏收購杜家公司，確有其事。

「當初收購對方公司期間，有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嗎？」江偌盯著明叔年歲痕跡明顯的臉，「還有，這上面為什麼要印我父親的私章？這不是多此一舉麼。」

柳明微不可查地嘆息了一聲，坦然注視著江偌，追憶到曾經，彷彿那已經是一個久遠的故事，久到無法用過多辭藻填充，他三言兩語便可將其總結。

「我沒那個許可權過目合同，收購案也不必經過我這一環，所以那私章到底是不是你父親親自蓋的，我也不知道。但這起收購案，差點讓公司陷困局，也間接激化了你父親和江渭銘的矛盾。被收購的公司，跟當時香港的黑組織有關係，你父親此前卻並不知。收購案達后，那家公司被查封，江氏也被迫捲其中，損失慘重。那私章加公司公章，牢牢坐實了你父親是此件事的負責人，惹惱了眾東，聯名要撤銷他的職務，並且懷疑他之所以蓋私章，是從中跟乙方私下達共識，想要從中獲取私利。」

江偌想這不就是賄麼？如果江行璋真是被江渭銘如此陷害，那江覲豈不是將他爹對爹做的事，再對做一遍。果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嘲諷道：「既然想謀私利，當然是私下另擬合同，誰會在公司正規收購合同上留下蛛馬跡？」

柳明苦笑：「你還真說對了，香港警方還真在被查封的杜家搜出了一份你爸跟人家簽的私人合同。事出之後，你父親告訴你爺爺那份私人合同是假的，收購合同上的私章也不是他蓋的，是江渭銘給他設局，收購合同上的私章是引起別人懷疑的導火索。你爺爺那時對江渭銘還心存信任，反而覺得你父親懦弱，出了事便將責任推卸給別人。後來你爺爺冷靜下來細想，認為你父親並非那樣的人，便暗中調查，一查就查出了江渭銘有貓膩。」

那之後不久，江渭銘也發現了江啟應對他生了嫌隙，並且對江行璋越來越偏袒，甚至暗中削他的權，這就有了之後江行璋一家三口的車禍。

江偌聽完沒搭腔，而是手那過那份合同，看了眼上面的私章，如果說私章是江渭銘了江行璋的私章蓋上的，明叔也知道當初那些過往，那江舟蔓為什麼還要引導去挖掘其中？

目的顯然不是讓發現江渭銘曾經做的齷蹉事。

看向被收購方法人的簽字，低聲念出來：「杜秋華。」

江偌問明叔：「這人現在怎麼樣了？」

「死了。」

江偌皺了皺眉，隨後裝作若無其事地看合同，問：「怎麼死的？家裡還有其他人麼？」

「樓上摔下來的，夫妻倆都死了，好像還剩個孩子。」

「自殺？」

柳明搖搖頭：「方報道是畏罪自殺，小道消息說是仇家尋仇，將二人從四十幾樓扔下去的。杜家出事之後，江氏為了避免被牽連，你爺爺托費了不知多大力氣，才讓江氏跟杜氏撇清關係。那家人的事，我也知曉得不多。只有你父親跟杜家的人有深接。」

江偌似笑非笑，「知曉不多」真是推一切問題的最佳理由。

明叔話里有瞞，並且避重就輕，想要遮掩事的關鍵。

柳明見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正想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江偌卻猝不及防一抬頭，問他：「杜盛儀是杜秋華的兒嗎？」

柳明怔住，臉以眼可見地變得不好看，江偌的表告訴他，「知曉不多」這句話不管用了。

柳明端起熱茶，縷縷淡霧掩飾著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

江偌也不急，有的是時間等，等他告訴答案。

柳明見今天躲不過了，心裡連嘆，也不再想方設法瞞：「對，但我們也是前不久才注意到。」

「和陸淮深傳緋聞那次？」

柳明默認。

那次緋聞，陸淮深本沒臉，被拍的圖模模糊糊本無人認出來，也就是說爺爺和明叔一直切關注著陸淮深，也因為那次，才注意到了杜盛儀。

商場如戰場，詭譎多變是常事，今天這家不再適應多變的市場而破產，明天那家運氣不好被查，一個又一個曾經的輝煌落幕，在其中的人看多了都已麻木，誰會去關注某個落敗家族的孤呢？

就像江偌，如果沒有陸淮深，如果沒有江啟應的執著，可能也隨波逐流，淡出他人視野，漸漸的，有人可能偶爾提起江啟應，會說：哦，是那個被養子篡權的江氏董事長。而江偌就只是江啟應人生中，不會再被提起的另一部分。

現在的杜盛儀，就是死去的杜秋華人生里，不會再被人記起的另一部分。

有了新的人生和新的份：一個資源不錯，但不太上進的明星。

江偌說不出是什麼心，只知道保持理智，目淡如平常地看向柳明，平靜地說：「明叔，爺爺已經不在了，有些事你該告訴我了。」

明叔睜了睜眼，裝傻：「你想知道的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

「他瞞了我一些事，你以為我這次來找你，想讓你告訴我的事。他讓陸淮深跟我結婚，做了什麼讓陸淮深對他恨之骨？他在世的時候，極力瞞著我，我一直以為無傷大雅，但現在看來並不是。」江偌目如炬，舉起手裡的合同，一字一句極為篤定，「這一切，都是有關聯的。」

這一環扣一環的，每個人都是無法缺的一部分，有的人打著為好的旗號，將騙得團團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