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在歐亞大陸所向披靡的亞歷山大大帝,依靠的就是由長矛兵組的馬其頓方陣,多達六層的長槍兵簡直就像無堅不摧的存在,頃刻就能摧毀使用短兵的羅馬軍團。槍兵的威懾可見一斑!放在同時期的大秦軍隊裡,長矛陣還要搭配弩箭部隊,掃平六國也就不足為奇。
然而聽到這個,弈延依舊沒有鬆開眉頭:「那敵人從側面攻來呢?匈奴、鮮卑都是騎兵,他們能隨時轉過方向,攻擊陣列腹肋。長槍不就沒了用?」
有個能舉一反三,還會聯繫實際的徒弟,教導起來確實讓人快樂許多。梁峰頷首道:「這就是佈陣、列隊的用了。陣法萬千,萬變不離其宗。如何有效的規避敵人攻擊,並且最大程度攻擊敵人,才是克敵制勝的關鍵所在。」
就算有移堡壘之稱的鐵浮屠、枴子馬,也有岳飛、宗澤的盾牌兵和鉤鐮槍。戰場從不是一不變的,不論是武還是戰法,都會隨著敵軍瞬息萬變。這才是名將和戰爭藝的可怕之。
不過對於現在的梁府部曲而言,這些都太早了。不能沒學會走,就先去學跑。梁峰道:「現在專心練習長槍,讓那些新兵儘快掌握槍陣的用法,人數有限,最好要讓他們學會變陣,能夠連續擊出最兩槍,你們就有了基礎的應敵能力。」
長槍陣可不是簡單的列隊了,不論是心理素質還是紀律要求都更嚴苛,他不指那些新兵蛋子能多快掌握這個,但是比起拼刀法拼勇武拼陣形,這已經是最簡單的戰了。
明白梁峰的深意,弈延用力點了點頭。不過他並沒有繼續練下去,而是道:「主公,你該安寢了。」
這詞還是他跟綠竹學來的。這幾天他整日都在營房練,只有晚上才能回府。每到這時候,主公都會出些時間指點他兵法,教他練或是列陣的基本功。弈延當然喜歡這樣一對一的教導,但是沒人比他更清楚主公的況。
這些天,弈延不解帶守在梁峰榻邊,丹石發的癥狀並沒有徹底消失,幾乎每晚都讓面前這人冷汗淋漓的從睡夢中驚醒。之前那樣的可怕發作是減了,但是長時間的睡不安寢,正在消耗他原本就不多的氣力,讓那消瘦形變得更加虛弱。這些弈延都看在眼裡,急在心上。因此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催主公去休息。
「你都快變綠竹的應聲蟲了。」梁峰笑著嘲弄道,「怎麼,急著等我睡著了,好去懶?」
「主公!」弈延眉頭微皺,低聲道。
梁峰面上帶著笑,但是形一不。他並不想去休息。
這些天,癮癥狀並沒有好轉的跡象,相反,出現了一些更加蔽的後癥。比如心持續低落、噩夢纏、神張,手抖得連筆都有些拿不穩。對於現在的他而言,睡眠反而不是最好的休息方法。可是邊淨是些心的小傢伙,他不可能讓這些人為他提心吊膽。因此梁峰上的花哨也就變多了些,故意做出副輕鬆模樣。
眼看對方毫無打算,弈延忍不住又踏前了一步:「主公,時辰真的不早了……」
他正想再說些什麼,綠竹突然走了過來。這幾天,院之中進行了人員清理,除了幾個嚴的,只有綠竹能夠隨伺候。但是梁峰早有命令,在教弈延練兵的時候,誰也不能打攪。綠竹是個聽話的孩子,不可能這麼貿然闖。
果不其然,綠竹面帶了點疑,快步走到梁峰邊,稟道:「郎君,陶坊的江匠頭和他兒子在外面求見,說是有要事……」
天都黑了,還來打攪郎君,簡直失禮到了極。但是對方的神極為鄭重,讓綠竹不得不進來稟報。
這麼晚了,還是「要事」?梁峰挑了挑眉:「讓他們進來吧。」
江家父子小心翼翼的走進了院。按照道理說,這邊應該是點著燭火的,畢竟是梁家主子,就算再節省三五支燈還是有。可是奇怪的是,堂下確實沒有燃起香燭,只在院角了兩支火把。又有火把又有月,把院照的分外明亮,廳堂反而遮蔽在淡淡的影中。
那位惡疾纏的郎主,此刻正斜倚在憑幾上,淡淡月映在那張玉如的面孔上,看不清什麼病容,反倒顯得高深莫測,貴氣人。在他側,還站著一個面容古怪的羯人,高鼻深目,一雙招子還是藍汪汪的,就像夜裡偶爾會遇上的野狼。
江匠頭只覺得雙膝有些發,心砰砰跳的厲害,趕忙帶著兒子走上前來,跪倒在梁峰面前,叩首道:「郎主恕罪,小人有要事稟報!」
「哦,是什麼事?」梁峰答的不鹹不淡,聽不出緒。
江匠頭打了個哆嗦,連頭都不敢抬:「小人該死!小人鬼迷心竅,了田裳那小老兒的騙,實在是事關重大,不得不來告知郎主啊!」
只是一句話,梁峰就聽出了江匠頭的來意。這是來告的,就像污點證人,想用坦白從寬來換取從輕發落。看來田裳是要出手了,但是手下的陣營不太牢靠,直接就崩了盤。
輕笑一聲,梁峰懶懶道:「怎麼,田裳不想用你了,要換吳匠頭打頭陣?」
此話一出,江匠頭背上立刻冒出層冷汗,沒想到郎主早就盯上了田裳,恐怕連他們的謀都知道的清清楚楚。幸虧自己來得早,要是等姓吳的發難了再來,真就晚了啊!
心底暗自慶幸,江匠頭不敢怠慢,竹筒倒豆子似的招了出來:「郎主饒命啊!都是姓田的心懷不軌,貪圖府上的管事大權,我不過是個匠頭,又怎有毫歹念。只是他鼓了吳匠頭,說是想用桑葉歉收來為難郎主,還篡改帳簿,弄出了欠債的契書。這種背主之事,我真是聽都不敢聽,才連夜來給郎主回稟!」
邊說,他邊嗚嗚的哭了起來,簡直委屈到了極。然而堂上之人並沒有出聲的意思,這麼不尷不尬的哭了幾聲後,江匠頭實在是忍不住了,抬眼去看。廳堂之上,還是黑乎乎一片,看不清對方神,但是那雙比天上的星子還亮的黑眸,直勾勾過來,冰冷刺骨,彷彿能看人心。江匠頭心頭一,趕忙又把頭紮了回去。這是個什麼意思?郎主他不信,還是看出了什麼……
江匠頭正胡思想著,上面突然傳來了一個聲音:「窯裡燒的私貨,是怎麼發賣的?」
這話簡直就像晴天霹靂,嚇的江匠頭渾一,直接癱在了地上:「郎主……小人,小人人鼓,一時鬼迷心竅。陶坊都是給府上燒陶,只有坊裡輕易拿不到賞賜,幾戶匠人都要吃飯啊郎主……」
他的哭喊沒有換來任何同,那聲音依舊冰涼:「是自己開的鋪子,還是找人寄賣的?」
江匠頭還想說什麼,後,江倪突然拉了他一把,直起答道:「啟稟郎主,是託人寄賣的,主要是燒些大件的東西,賣給胡人。不過今年并州有些象,店家已經不收這些糙貨了。」
聽兒子這麼說,江匠頭額上冷汗都要被嚇出來了,趕補救道:「郎主明鑑!我們陶坊真的不敷出,每年府上發下的糧食還不夠幾戶吃嚼的,又沒地可耕,實在是為了活命啊……」
梁峰沒理睬這種賣慘的說辭,衝那個神張,卻有些眼的年輕人道:「坊裡只能燒陶嗎?沒法出瓷?」
「燒瓷的技藝可是不傳之,坊上怎麼能燒?傳說中的瓷火更是難得一見,我們也試過些法子,但是本無法提高窯溫。」江倪已經反應過來了,這位郎主並不在乎他們貪墨的那點東西,反而對窯裡的事務極為關心。這些話都恰恰問在了點上,看來他是真的需要能幫上手的人,一昧的求饒哭鬧,只會讓人看輕。
果真,梁峰微微頷首:「如果能提高窯溫,燒出瓷。現在的并州,還能銷出去嗎?」
「能!」江倪肯定答道,「若是有真正的瓷,不愁那些胡人不心。就算沒有錢糧,他們手上也有不馬匹牛羊,瓷可都是貴人用的,絕不會沒有銷路!只是燒瓷一事太難,就算坊上都是世代燒陶的老手,也未必能夠製出好瓷……」
有一說一,毫不含糊,這才是梁峰想要聽的。他手上最缺的就是人才,特別是懂得經商之道的人才。這小子不但能迅速聽出自己話裡的意思,還能對答如流,就已經達到了他的基本要求。不論能否燒出瓷,這都是一個可以收歸己用的傢伙。
梁府這種半農奴制的生產方式,下面人不想法撈好才是奇事。這麼都能幹出番事業的,稍微給點自由,恐怕就能別開生面。更何況他確實也知道些提高火焰溫度的方法,比如拉式的風箱。既然陶坊識趣又不算蠢,他不介意把這些人收為己用。
「善。」梁峰微微坐直了,「弈延,把他們押下去。」
這話一出,江倪臉上頓時變了。郎主怎麼突然變臉,要把他們關起來?剛剛不是還說得好好的嗎?
江匠頭更是臉慘變,哆嗦了起來。都是自家兒子大,直接把陶坊的老本給掀了,這下郎主責罰,可不就羊虎口了?!
「郎主,郎主!我們真是來通稟消息的啊……」
江匠頭忍不住爬前兩步,想要湊到梁峰面前。然而弈延的作比他快上幾倍,手裡的長槍一掄,直接砸在了他背上,把他趴在地。
這是要杖責嗎?江倪撲了上去:「郎主,主意都是我出的!你責罰我吧,饒了我爹……」
梁峰卻道:「明日吳匠頭若真的如你們所言,這次便饒了你們。如若不然……」
他險的停了一下,扭頭對弈延道:「找兩個人,好好看著他們。」
這下,父子倆高高懸起的心終於放下。看來郎主只是為了驗證他們的報是否屬實,並不是真的要責罰他們。只要姓吳的一來,他們便安全了!這下,驚恐又變了僥倖,兩人不敢再說什麼,乖乖跟著弈延退了下來。
看著那兩條略顯佝僂的背影,梁峰輕笑一聲。這一張一弛,立刻擊碎了江家父子的預設防線,以後他們也不敢肆意妄為了吧?
不過田裳比自己想的還要猾怯懦,既然挑了人送死,他就卻之不恭了。梁峰對綠竹吩咐道:「去喚阿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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