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菱此刻已是累極了，回頭看了眼清音，又看了看蘇哲，兩人上皆大包小裹，提的買的都是表哥送給的。

　一會兒是初次上京沒準備禮，一會兒是補上去年的生辰賀禮，總之吃的穿的用的，從頭到腳買了個遍，就是只字不提給他買點什麼。

　阮菱拿手掂了掂腰間的荷包，那里頭有母親給的銀子，沉甸甸的。咬抬頭看向蘇哲，卻不想，他亦是看向自己。

　與裴瀾那雙狹長張揚的黑眸不同，表哥的眼眸流溢彩，溫如白玉，臉部廓和，眼角眉梢都著溫氣息，角亦總是噙著笑意。

　“妹妹？”蘇哲嗓音溫潤，輕輕喚道。

　阮菱回了神，這才覺得自己失禮了。著自己鼓鼓的小荷包，努起：“表哥，今日不是說好給你買東西的？”

　蘇哲瞥了眼鼓搗荷包的小心思，淡淡笑了：“待會兒隨意買幾即可，快過年了，你省點銀子留做零花。”

　可銀子沒花出去，阮菱蹙了起眉，總覺這樣不大好。

　“你不說，我不說，姨母不會知道的。”

　蘇哲了的發頂，眉目清雅溫和：“別想了，再去給你們兩姐妹置辦點首飾，咱們就去買糕點。前邊就是喜福堂，五妹妹喜歡芙蓉餅和核桃粘，多買些回去。”

　阮菱眨了眨眼，就說了一次，表哥就記住了。

　蘇哲見阮菱不挪步子，佯裝要走，玩笑道：“晚來的小孩可沒有糖吃了。”

　阮菱也被他逗笑了，心底里那與蘇哲幾年未見疏遠的覺漸漸消散。表哥還如小時候那樣疼跟妗兒。

　快步隨著蘇哲進了一家首飾鋪子，有了蘇哲的授意，也不裝假了，挑自己喜歡的步搖珠釵去試戴。表哥家里是揚州有名的富商，最不缺的就是錢。嗯，那點銀子還是留著給妗兒買零吧。

　“菱妹妹，你試試這個，和田白玉，很襯你的。”

　“是麼？”阮菱小臉出了喜歡的神。孩兒家一看見漂亮的首飾裳，就挪不步。

　“別，我給你戴上。”

　不遠，一家茶館的一樓，停了一輛馬車。

　太子甫才掀開簾子，就瞧見了這樣郎妾意的一幕。那扶在窗上的手背，驟然出了青筋。

　郎君生的溫文爾雅，一襲俊朗青衫，此刻正替阮菱試戴發釵，舉止作的親，這個表哥對小姑娘有著什麼樣一心思，同樣為男人，他再清楚不過了。

　太子漸漸攥了拳，腔的某一驟然涌上一酸。

　羽似的睫垂下眼瞼，他自嘲的笑了一聲。天道回，報應不爽，他種下的債兜兜轉轉還是栽了回來。

　不過是表哥表妹合乎禮節戴個簪子，他心里就萬般不適。上輩子他寵著宋意晚，菱菱的心又是怎樣的難熬呢？

　太子眼底那暗藏的火漸漸涼了下來，骨節修長的手扔保持著扶窗的姿勢，久久未。

　可對面首飾鋪子里的兩人卻是早就買完東西走了。

　纮玉在一旁瞧著，心里不是滋味。他在殿下邊守了數十年，見過太多次他怔神獨坐的模樣，可唯有這一次，他看出了落寞的意味。

　過了許久，裴瀾結微，啞著嗓子說了句話。

　“去查。”

　纮玉知道殿下會在意這個人，知道沈家母子進京這個消息時他就順道去打聽了。

　“蘇哲，子安，祖籍揚州，是當地有名的富商蘇家獨子，早些年隨其母進京探過阮家，前年春闈了仕，眼下在新任揚州知州手底下任郎中一職，階五品，未婚……”

　說到最后一個字時，纮玉眼見著裴瀾眼底結上了一層霜。

　未婚，又在此時上京，說著是多年未見親人，幫著持小外甥的婚事，那為何要帶上自己兒子。

　男未婚，未嫁，阮家眼下可就是阮菱上沒有婚約。打的什麼主意，便是纮玉這等不懂風月之事的人也能猜出個一二。

　可人又豈是那麼好求娶的，尤其是像阮姑娘這種滿東京城聞名，再找不出其二的人。暗地里又有多男人覬覦著。沒了侯府的環庇佑，阮姑娘日后的婚姻怕是不順遂。畢竟，這東京城遍地是王侯，最不缺的就是富貴人家。

　與民，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你說他早些年的時候來過阮府？”太子突然問纮玉，聲音冷的嚇人。

　這個他字，纮玉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纮玉愣了愣，眼看著太子眼里不耐的緒驟多，頓時明白了。

　他謹慎答：“蘇哲早些年是隨著其母，到阮府住上一段日子。”

　至于怎麼相的，他自是不敢再多說下去。

　太子皺起了眉，這些事兒，上輩子阮菱都沒有跟他提起過。若不是今日撞見，他不知道還有個表哥。

　想到這兒，口那酸和不適頓時消散了不。他重新靠回車，漆黑濃的長睫闔上，又恢復了那副散漫涼薄的模樣。

　菱妹妹，他也是真敢。

　既然上輩子菱菱不曾提過，那說明這個什麼所謂的表哥就沒過的眼。菱菱是被自己傷了心才會這般的，區區表哥而已，不足畏懼。

　馬上就是新年了，按照謝延說的，宋意晚也該被周后送進宮了，他親自證明給菱菱就是。

　“殿下，咱們是去？”

　“回宮。”

　*

　蘇哲同阮菱逛的盡興，回府時已是夜幕籠罩，星斗闌干，東京城更是萬家燈火景象。

　天空不知何時落起了小雪，紛紛揚揚的，像極了小米粒子。周遭一片靜謐，巷子里唯有人行走時踩過雪地的沙沙聲。

　“已經二十五了……”阮菱抬頭著天空，心里無限慨，上輩子沒能撐過那個冷的深秋，恍惚間，好像很久沒見過落雪的京城了。

　阮菱在看落雪，側的蘇哲亦在看。

　眉眼致，皮雪白，神臺單純，碎瓊玉落在纖長的眼睫上，轉瞬就化亮瑩瑩，為平添了一抹之態，看著惹人疼惜。

　跟在后的清音見兩人都停站了下來，姑娘披著雪白狐皮，蘇公子著青長袍，玉立長，倒是與姑娘般配的。

　可現在姑娘上沒了婚事，自是有無數人盯著。早先姑娘剛及笄的時候，阮府門檻都快被踩爛了，還有東宮那位……一整天下來，清音能看得出蘇公子對姑娘的照顧，可蘇公子，他能護得住姑娘麼？

　清音走到們跟前，淡淡提醒：“姑娘，這雪看著越來越大了，咱們早些回去吧。”

　阮菱這才有了作，不知不覺頭上，上已積了淺淺一層薄雪。小手撲了撲，笑道：“是啊，回家吧。”

　如今，終于有了一個平穩，安生的家了。

　蘇哲偏頭看了眼清音，未言語。

　沈從染和沈從心坐在花廳上，阮妗興致的撥弄著盤子里的醬鴨，卻被沈從染一筷子打了回去：“你表哥和長姐還沒回來，不許沒規矩。”

　阮妗撅起了小，轉頭的著門外，這一，就見到阮菱們回來了。

　“長姐！”阮妗站起蹬蹬蹬朝外跑，上鵝黃緞皮襖上的流蘇隨著的形叮當作響。

　“長姐給我買什麼好吃的啦？”

　阮菱笑著了的小臉：“買了好多呢。”

　看了眼旁的蘇哲：“都是表哥買的，還不謝過表哥。”

　蘇哲溫和的笑了笑：“哪有，都是你長姐想著你吃什麼，穿什麼，我不過是幫著拎包的。”

　蘇哲一句話就將自己摘了出來，功勞都記在了阮菱上。

　阮妗紅著小臉躲進阮菱懷里，只在胳膊上出小腦袋瓜，輕聲道：“謝謝表哥。”

　阮家出來的姑娘，似乎與生俱來就帶著氣，說起話來綿綿的好聽。

　蘇哲不好意思的笑了。

　桌前，沈從染與沈從心相視一笑，仿佛在某點上達到了默契。沈從染手點了點桌子，招呼道：“好了，先過來吃飯。”

　一家人圍在圓桌上吃飯，不遠炭盆里的銀炭將屋子熏的暖融融的，外面的風雪不知疲倦的下著。

　用過膳后，阮菱帶著阮妗回屋去看今日的戰果，蘇哲回了西廂。沈從染則是把沈從染拉到了東暖閣里說話。

　“哎呀，姐姐，你慢著點，小心摔著。”

　沈從染坐在榻上，給自己倒了杯水，隨后拉著沈從心的手：“妹妹，今日阿哲和菱兒去逛街，你可看出什麼？”

　沈從心與沈從染一母同胞，自是心有靈犀，何況此次帶著兒子上京，也是有這個打算，在這世間除了母親沈氏就只剩下姐姐一個親人，自是最知知底的。而且哲兒不能老是在揚州那個地方做，沒出息的。

　沈從心順著話茬道：“菱菱他們兄妹倆似乎更親近了，沒有剛來時候的陌生。到底是小時候一起長大的分，心里自是親近的。阿哲年歲也不小了，說起來，書也念了，也做了，如今也到底該娶妻生子的年紀了。”

　沈從染心梢了：“巧了，我們菱兒下現在也沒有婚事呢。”

　作者有話要說：狗子你上點心！！！再不著急媳婦沒啦！

　太子：我很努力了，你看不見？

　讀者：不，你沒有。

　寧寧：不，你沒有。

　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