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經曬得多半乾,便一層魚,一層醪糟,一層鹽,再一層魚、一層醪糟、一層鹽地碼在陶罐裡。想著等過幾個月天涼了,拿出來燜到刺爛,鹹津津的,還帶著子醪糟香,正好就粥吃。
門口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沈韶扎撒著沾滿醪糟的手,抬眼恰對上一張桃花面,全副嚴妝,兩條眉又長又,幾乎畫到眉心,正是如今宮裡盛行的連娟眉。哪怕被這奇形怪狀的眉荼毒了不短時間,沈韶依舊不習慣,小娘子一副盛世,真心有點糟蹋了。
淨清給雙方做介紹,“這是在本庵禮佛的沈小娘子,這是魯國公府郎龐小娘子。”很是慈悲地把沈韶的“租住”說了“禮佛”,經濟問題就變了宗教信仰。
淨清真是個厚道人,沈韶一笑,了手,上前見禮。
然這樣的遮掩,到底騙不過明眼人。龐二娘睨了沈韶一眼,並不言語,旁邊的婢子對淨清道:“師太竟然讓我家郎與這貧家同住嗎?”
淨清抿抿,賠笑道,“沈小娘子出下沈氏。”
本來鼻孔看人的婢子頓時有些訕訕的,看一眼主人,不知道說什麼好。
魯國公府是天寶末年安史之時平叛有功才興家的,那些本朝定鼎時的開國元勳在世家大族眼裡尚稱“新貴”,更何況魯國公府這種?況且現在的魯國公本事不大,門楣全靠宮裡的淑妃撐著。底蘊淺,又是外戚,世家大族提起來,只有撇的。
沈韶雖窮,但有個好姓氏,在這個 “以姓氏驕人”的時代,卻是個“貴人”。
沈韶含笑看著龐二娘,龐二娘的目砸在臉上,到底不不願地回了個禮。
淨清有些尷尬,與沈韶搭訕道:“沈施主這是做什麼呢?”
沈韶笑道:“用醪糟醃魚鮓呢。”
魚鮓實在不是什麼高級口味,龐二娘面越發不好看起來。怕再起什麼爭端,淨清趕忙對沈韶點下頭,和淨慈一同帶著國公府一行進了正屋。
沈韶在院子裡慢悠悠封了陶罐的口,本想放在院樹下涼的,但想了想,現在院子裡畢竟不是自己一個人住著,還是莫招人煩了,便搬回了室,塞在床下。
西邊三間房猶在收拾著。對這樣的室友,沈韶決定采用“有理有利有節”的外策略。不過想想,到底是國公府的郎,有家有業有耶娘,哪有常在尼姑庵待著的道理?所以彼此並不用忍很久。
然而,對來明庵住著禮佛這個說法,沈韶頗為懷疑——這位龐二娘子這子,怎麼看也不像篤信佛教的啊。
可是,不是來禮佛的又是來幹什麼的?難道看上了庵裡的糕點?沈韶“嗤”地笑了。
沈韶“不過”“然而”“可是”地把人家小娘子調侃了一番,心裡終於舒坦了。腹誹,實在是一種簡便易行的心理治療方式。
很快沈韶便知道了龐二娘來明庵的目的。
傍晚,沈韶買菜回來——這會兒的菜比晨間的菜便宜,不過是蔫吧點,不耽誤吃,恰見龐二娘帶著兩個婢子在庵門附近散步。
沈韶埋汰完了人以後就是個心大量寬的淑,主與龐二娘打招呼。
看沈韶手裡的米糧菜蔬,想起婢子繪聲繪地描述這沈娘子在坊門賣餅,龐二娘哼一聲,“沒想到與個街頭賣餅的為鄰!”
“……”沈韶繃一下角,一時猶豫,不懂禮貌的熊孩子,我到底是替爹媽管教一把,還是不與其一般見識等著闖更大的禍?
沈韶自謂是個良善人,決定還是幫爹媽一把,“郎三國龐靖侯之後,自然是不屑與我等引車賣漿者流為伍的。其實,當年龐軍師跟著先主想來也委屈得,畢竟先主是販履織席為業的。”
先魯國公行伍出,富貴以後,也學著面人,續了家譜,把名字都沒留下來的祖宗們編了名號,負責編寫家譜的文書門客揣主人意思,一氣兒把龐家祖宗認到了三國龐統那兒。魯國公大喜,從此以荊州龐氏自稱。
這種冒認祖宗的事多了去了,畢竟本朝皇帝還說是老子後裔呢,但還是會被較真兒的人嘲笑,然而一般人嘲都是嘲他們作假,沈韶卻嘲出了新花樣,承認他們是龐雛後裔,卻把自己越級瓷到了賣草鞋的劉備那兒。
龐二娘讀書不多,因著自家認的祖宗的緣故,被著看過一點三國史,聽沈韶說完,反應了一會兒才明白的意思,不由得氣得面泛紅,跺腳:“你,你——”
卻聽後“嗤”的一聲笑,沈韶和龐二娘回頭,卻是兩個年輕郎君,其中一個穿寶藍圓領袍的,沈韶認識,那天出宮門時找茬兒的緋高,發出笑聲的是另一個著士子白袍的。
龐二娘驚駭,瞪那穿白袍的一眼,然後面含地對那位高行禮,“兒見過林尹。”
電火石間,沈韶反應過來,這位恐怕就是鄰居京兆尹了,而龐二娘所為何來,嘖嘖,莫非難道,難道莫非……唐代子果真大膽開放!不由得饒有興味地看起了真人秀現場。
那白袍的也促狹地笑著看同伴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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