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父子倆又聊了點別的,蕭子淵便上樓去了。
蕭母熱了飯菜坐在旁邊陪著蕭父,看他臉沒什麼異常便有些好笑的開口,“你今天怎麼了?心裡不舒坦?剛才嚇到你兒子了!”
蕭父雖然表面上對這一兒一要求極高,是個典型的‘嚴父’,可是他心裡卻是最疼兩個孩子的。
蕭子淵小的時候不好,時常發燒,他工作那麼忙還整夜整夜的守在蕭子淵的床邊。蕭子嫣出生的時候,他特意從外地趕回來,抱著兒的時候像是捧著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臉上的笑容帶著父親的慈和驕傲。蕭子嫣從小調皮搗蛋不知道闖了多禍,他雖然總是繃著臉,卻從來不捨得打一下。
蕭父聽了放下筷子也笑了出來,難得開起了玩笑,“當年我娶你回來的時候老爺子可沒難為我,如今怎麼能這麼輕易如了這小子的願?”
蕭母想起了陳年舊事有些容,搭上蕭父的手臂,“那個孩子我見過幾次,確實不錯。
蕭父拍拍蕭母的手,“到底是什麼樣的孩子啊,你這麼喜歡。”
蕭母想了想,“倒也沒什麼特別出挑的地方,不過就是讓人喜歡,有機會你真該見見。”
蕭父看蕭母似乎已經有了要做婆婆的喜悅,頓了下開口,“子淵的眼我是相信的,一般的孩子他也看不上,不過隨家……到底有些棘手。老爺子對子淵期那麼高,他不拿出點績來怕是難過老爺子那一關。再說他年紀還小,不著急。我看他這麼早就把這個問題擺了出來,一是顧忌隨家的問題來探探我的口風。二呢,恐怕他是擔心『強強聯合』。”
說完有些好笑的看向蕭母,蕭母也有些莫名其妙,半天才開口,“我們倆……像是那種包辦婚姻的父母嗎?”
蕭父喝了口湯,一臉輕鬆,“就說了嘛,自己手,足食。娶老婆的事啊,還得他自己來。咱們就不用心嘍。”
蕭母聽了徹底放了心,剛才蕭父的那句‘高攀’也嚇了一跳,現在看來是虛驚一場。
吃晚飯蕭父去書房看文件,蕭母便去了蕭子淵的房間。
站在門口,敲了敲房門,然後推開虛掩的房門,兄妹倆腦袋湊在一起趴在臺燈下,聽到聲音一齊抬頭看過來。
“還沒睡啊?”
蕭子嫣一臉的懊惱點點頭,然後看向蕭子淵又問了一遍不知道已經問了多遍的問題,“哥,能修好的吧?”
蕭子淵正拿著鑷子小心翼翼的把一顆極小裝飾粘到耳墜上,一臉專注,上還不忘安妹妹,“能啊。”
蕭母看兩個人正忙著,便坐到床邊等著,看著看著慢慢笑起來。
似乎兩個孩子又回到了小時候,破壞大王蕭子嫣經常淚眼婆娑的舉著被弄壞了的玩來找蕭子淵,委委屈屈的抱著希問,“哥哥,能修好的吧?”
在眼裡似乎哥哥是無所不能的。
那個時候的蕭子淵還是個小孩子,面對妹妹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總是一臉無奈的接過來,皺著眉頭著頭皮去修。修好了當然好,倘若沒修好,又得手忙腳一臉愧疚的去哄哭得一塌糊塗的妹妹,似乎把玩弄壞的是他。
一切清晰鮮活的似乎就發生在昨天,原來一轉眼他們都長這麼大了。
最後蕭母在蕭子嫣歡呼的笑聲中回神。
蕭子淵小心翼翼的把耳墜放回盒子裡,“行了,等晾乾了就可以了。”
蕭子嫣心滿意足的捧著首飾盒走了,走前還不忘對著蕭母傻笑,“蕭夫人,你兒子好厲害啊。”
蕭子淵知道蕭母找他肯定是有話說,走過去關上房門,一轉便蕭母笑著看著他不說話。
蕭子淵有些奇怪,“媽,怎麼了?”
蕭母拍拍旁邊的空位,蕭子淵過來坐,“你今天怎麼了,難得見你這麼六神無主。”
蕭子淵看著床正對面的牆上裱好的一幅字,臉上帶著笑緩緩開口,“因為太重要,所以不敢怠慢,不敢草率,不敢有一一毫的敷衍。我怕那些毫不起眼的不確定都會讓我失去,從此求而不得。”
蕭子淵走後的第二天,隨憶一早便被淅淅瀝瀝的雨聲吵醒,躺在床上睜著眼睛看著窗外沿著屋簷滴落的雨水出神。
竟然開始想念他。
想念他來起床,想念一下樓就能看到他和隨母坐在那裡聊天,想念每晚他房裡的燈,想念他在橙燈下線條清晰的側臉。
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
小的時候外公教這首詞的時候,總覺得矯,到底喜歡一個人到什麼程度才會思念骨。同時又難以想像溫庭筠那樣一個大男人怎麼會寫出這麼生香活深清麗的東西。後來知道了他和魚薇的曠世傳奇,再回頭去看竟然覺得字裡行間都著一悲傷,不知道是不是和那個才華橫溢的奇子的早逝有關。
玲瓏骰子安紅豆,骨相思知不知。琉璃梳子青,畫心牽腸癡不癡。
那樣一個絕代佳人一生被所困,最後在生命的盡頭說這輩子唯一過的一個男人,他的名字溫庭筠。還留下了那句“易求無價寶,難得有郎”。
不知道溫庭筠面對魚薇的真選擇逃避有沒有後悔過,應該是後悔的吧。倘若當時他選擇了接,那結局肯定會不一樣的吧,肯定又是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話吧。
想到這裡,隨憶微微笑了出來,還好自己醒悟的早,還好一切來得及。
“隨丫頭,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隨憶還在出神,被突然出現的隨母嚇了一跳。
隨憶搖搖頭坐起來,“沒什麼。”
隨母過來拍拍的肩,“快起床,今天該上山去看你外公了。”
隨憶點頭,很快下床換服,一直記得今天是外公的祭日。
淅淅瀝瀝的小雨下個不停,上山的路比往常要難走許多,母倆站在墓碑前的時候雨竟然開始下大了。
這個地方是隨憶的外公生前就選下的,四周花木繁茂,幽靜安寧,耳邊只有雨水沖刷著萬的聲音。
墓碑上老人的照片已經發黃,可笑容依舊溫和。
老住持隨母和隨憶站在傘下看了許久,後來老住持催促著兩人早點下山。
隨憶扶著隨母走了幾步又聽到老住持的聲音,“潺兒,當年種下的那棵樹要枯萎了,我試了很多辦法都沒起,怕是不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隨母聽後半晌沒,許久後慢慢吐出一口氣,依舊背對著住持一臉風輕雲淡的微笑,“枯就枯了吧。”
然後便繼續往前走,背影決絕。
隨憶有些不忍,特意找了個借口去了山上寺廟的後院去看了那棵樹。
這是和母親回到這裡的那年母親親手種下的,也許隨母只是隨便種的,也許是為了留什麼。
隨憶站在雨裡想起上學的時候學《項脊軒志》,最那一句。
庭有枇杷樹,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蓋矣。
而眼前這棵樹也已高聳拔,卻毫沒有了生機。
十年的時間,不算長也不算短,所有的恩怨仇都會隨著這棵樹的枯萎而煙消雲散了吧。
隨憶的心忽然低落下去,或許是因為天氣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今天是外公的祭日,又或許是因為這棵樹,因為母親,因為……隨景堯。
沒想到在下山的路上竟然遇到了隨景堯。他和一個年打著黑傘,一前一後的走在上山的路上,手上拿著的東西一看便知要去哪裡。
隨憶覺察到這個年是誰,卻不敢抬頭去看,撐著雨傘的手又往下了遮住了視線,垂著目去看隨景堯手裡的東西。
隨景堯也沒料到會遇上,有些尷尬的開口,“我以為這個時候你們都下山了。”
是,這個時候和母親應該是下山了,年年如此。如果不是繞道去看了那棵樹。
可是他又怎麼會知道呢,這些年他躲在們看不到的地方觀察了多次?
想到這些隨憶的心更加鬱悶了,沒說什麼低著頭從隨景堯邊走過。
後響起年的聲音,“爸,是誰啊?”
“你姐姐就行。”
“哦,爸,我們到底是去祭拜誰啊,每年您都讓我來卻都不告訴我是誰。”
“你別管那麼多,回去別在你媽面前提起。”
“知道了。”
兩道聲音不大,後的兩個人漸行漸遠,可隨憶卻聽得清清楚楚,終究沒忍住,停下腳步,許久後回頭去看。
年的背影在雨簾中並不清晰,只能模模糊糊的看到一個清瘦高挑的廓。
那是隨憶第一次見到他,這個和脈相連的人,可卻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敢去看。
隨憶握著雨傘的手忽然收,和母親對這個年到底是虧欠了什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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