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岑老娘點頭,笑:“小大夫可見是常去的。”
“里頭有婦人生病,我去給扎過針。”張知魚回,又問:“每天都有人來敲門?”。
岑老娘憤憤:“一次倒還嚇不著老娘。”
“這兩日也有?”張知魚打了個激靈,那底下正是四郎之前住的地方。
岑老娘道:“這兩日才來的!老娘攏共就沒住幾日,這鬼日日來拍門,一打開門就不見了。幸好小東巷跟老鼠似的,到都是活人挨著,不然非把老娘嚇死不可。”
張知魚眼珠一轉,心道看來還有水匪活著,而且已經上了南水縣,看來得快點兒跟何縣丞和爹說一聲才。
岑老娘被扎得昏昏睡,自尋了個地兒曬太,單留兒在里頭排隊取藥。
張知魚正收拾包袱要讓長生帶著回去一趟,外頭就來了位瘦條條的黃瘦漢子,后頭還跟了位面慘白的老婦人,一看就有病在。
那漢子長得瘦小卻很有力氣,就這一息功夫,好端端排隊的娘全被他扯開了。
張知魚聽見靜,抬頭就看見面前排隊的人換了一個,被開的娘子在后頭敢怒不敢言。
張知魚眉一豎道:“看病都得排隊。”
男人將老婦人直接塞到椅子上,從懷里拍出半兩銀子說:“我們有錢,先看我娘。”
張知魚看都不看他道:“今兒只治沒錢的,你先家去花干凈再過來。”
娘子們哈哈大笑,岑老娘的兒卻臉古怪地嘀咕:“生了個鬼拍門的嗓,人也這般惡。”
張知魚離得近,雖然說得含糊還是聽清楚了,便忍不住打量起面前的兩人來,
那漢子怒目圓睜。
娘子們才不怕他,一個人打不過,一群人還打不過麼,都回瞪他:“不知道還當你來殺人的,要治病先排隊!”漢子還要再兇,眾娘子已經抄起了板凳。
老婦人頭發都花白了,子不舒坦哪聽得了這些嘈雜的聲,虛弱地看魚姐兒:“老婆子著實不舒坦,小娘子勿要怪罪,快大夫來給我看看。”
一示弱,娘子們反而放了凳子說:“小張大夫就是大夫,一直給我們看病的。”
老婦人聽了此言,看著面前的小娘道:“你姓張?哪個張?”
張知魚睜著眼睛說瞎話:“文章的章。”那頭正在忙的高大夫聞言愣了下,看著面前的兩個人卻沒說話。
這對母子湊近后,張知魚就覺著鼻尖有一咸咸的海水味,這氣息在四郎上聞到過,當下就有了數,但依然不聲地給老婦人看病。
老婦人眼下青黑,看起來跟幾夜不曾合眼一般。
“小大夫好眼力。”老婦人贊,“我這幾日跟人吵架大了一場氣,許多日都沒睡個囫圇覺,今兒險些沒起得來,你且給我開包安眠的藥吃吃。”
張知魚點頭,手要給脈。
老婦人猶豫了一下才把手給。
張知魚見脈象虛損,似乎不僅是因為大生了一場氣,還因為平日勞碌太過。
就道:“大娘的病必須連續吃三月人參六君子湯和瓊玉膏,我只能給你扎針。你的藥里有人參,我們沒有,你得上外頭買。”
老婦人不是很愿意給扎針,和兒子都是水匪窩里打雜的小卒,專管灶上的事,不去前頭拼也就容易活,那些個網之魚還念著要在南水縣興風作浪,干脆立地為王,還派和兒子去尋四郎祭旗。
老婦人被這幾日折磨得只覺大限將至,遂跟兒子道:“這破鑼窩不能待,再待下一次差的刀準落咱娘兒兩個頭上來。”
兩人便趁著買菜的功夫,在酒里下了兩包蒙汗藥,等人都睡了,卷了細便從那殘兵敗將窩跑出來,想著往后從良得置點兒產業,老婦人沒舍得去藥鋪,去藥鋪也麻煩些,在外頭看了病,若被出自個兒是個習武之人,下手滅口多方便些。
坐在地上曬太的岑老娘不明就里,心中自有一番自己的揣測,笑:“多大的老婆子還怕針,我跟你說,扎了就好了。”
說完岑老娘就手去拽,張知魚嚇了一跳,忙手去攔,就怕不速之客突然暴起。
老婦人已想著從良,不想多造殺孽,便對胳膊上的這只老手寬容一笑,還跟張知魚道:“你先給后頭的小娘子扎兩針,我且歇口氣。”
張知魚連著給后頭的娘扎了三套,老婦人在那頭不錯眼地盯著,見幾個子都好好的才轉回來讓扎。
只下針的位置稍稍不對,都能恰好移對上跟其他婦人一樣的位。
張知魚從針尖老婦人的氣息和脈搏,學過武的人和普通人不一樣,他們的流速會更快更有力,一個人能制一時的脈搏跳,卻不可能一直制。
扎完一套針后,張知魚也就把得差不多了,不由心頭微驚,這個老婦人得脈跟爹張大郎有些像,好像有層東西罩著似的讓人聽不清楚。
得出這個結論后,張知魚沒有明說。還對老婦人說:“這針得扎半個時辰才能取下來,你大怒傷肝,又氣虛悶得久灸一下才能起效。”
老婦人是真氣虛,這幾日老窩被人端了氣得幾日都不曾睡,又上了年紀很有些怕死,左思右想看著不過是個都沒長齊的小娘,便應了聲兒。
老婦人著經脈里流的點點暖氣,困意漸漸上頭,臉上忍不住出了滿意的笑容。
“得半個時辰才能取下來。”張知魚停了手道,又寫了張紙條給正熬藥的長生,“按這個方子去顧家抓兩幅藥,棚子里的用完了。”
那漢子是個識字的,親眼湊過來看著張知魚寫了紙條,見都是藥材才笑著說:“這些字我都認識。”
眾娘子:臭顯擺!
長生看著方子愣了下:“我這就過去。”隨后又遞給張知魚一個小藥爐子,還囑咐:“里頭還有藥,別錯了時辰。”
張知魚點頭笑道:“放心吧長生哥,我這麼好的記還能有錯?”
長生看著慢慢點了個頭,轉駕車跟往常一樣地離開,只一進城門便揚鞭疾馳。
抓藥不會去顧家,只有救人才會!
之前是救顧慈,現在到救自己了。
顧慈子將將好了一些,前幾日又強撐著跟魚姐兒走了幾趟家,現在還躺在榻上休息。
聽見是長生便起來問他:“是魚姐兒出了事,還是趙聰。”
長生看著他說:“魚姐兒只讓我把這個給你。”
顧慈接過來,發現是一張普通藥方子,左思右想下,取水往上倒出來,紙上便慢慢出來一行字,顧慈頓時整個人都繃起來,穿著雪白的中頭發都來不及梳就往外跑。
顧慈道:“我去找何縣丞,你去找張大郎,讓他快去城外!”
長生應下,跳上車便揚起鞭子:“駕——”
那頭老婦人睡醒過來,張知魚慢慢地給拔了針。
老婦人神清氣爽地站起來,盯了張知魚一會兒,忽然悵然一笑,用只有和張知魚兩人能聽到的話道:“可惜了,這樣好的兒偏看過了我的脈,但你放心,你們一家子遲早都會在地下團聚,到時候也不白費你為我費的心力。”
說完就要上張知魚的脖子,結果手剛出來,老婦人竟然發現自己的開始不控制地抖,想起剛才的針,頓時大怒著臉看道:“你的針有問題!”
張知魚見真的有用才松了口氣,看著笑道:“現在知道也晚啦!”
知道下針順序有什麼用,拔針還得有順序呢,笨!
老婦人聽了后臉大變,但卻連站著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那漢子將放下,面沉地走向張知魚。
張知魚卻不怕他,轉頭就喊:“高先生!”
那頭高大夫正在里頭咕嘟咕嘟煮綠礬,聽到靜,出來兜頭對著漢子就是一潑,眾娘子聽著滋滋的燙響和慘都閉上了眼睛,沒看系瞧,高大夫還冷笑道:“大夫也活閻王,往這來鬧事,明擺著是想登鄉!”
等何縣丞和張大郎趕過來時,糊糊的兩人都被張知魚和高大夫捆得脖子都不了。眾娘子坐在地上看著兩個五花大綁的水匪恨得牙。
張知魚轉轉眼珠就坐下削山藥,趙掌柜先前兒外出收藍時拿了不生山藥回來,就山藥燉湯,從保和堂順了一簍子,正派上用場。
高大夫看削山藥就眼皮子一跳。
張大郎跑得滿頭大汗,才進來就見自個兒閨一點兒皮也沒磕破,還在那分山藥,分完了還拿削皮的山藥往地上兩人上比劃,那漢子對生山藥過敏,直得生不如死,還地咬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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