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娘也對張大郎笑:“有我在,魚姐兒吃不了虧。”
張大郎這時才略略放心,還囑咐:“若有事兒,記得兵分兩路,一路找你妹妹,一路來找我。”
至于他爹,老骨頭一只,一鬧事兒,張老大不得勞累一番來領人下鄉種地,到時這小老頭兒又使勁兒折騰他,孝子苦也!
待兩人送走張大郎,丹娘便將人帶到婦舍里的小診室道:“以后你有空就在這兒帶著,外頭的要找你的婦人自然回來排隊。”
婦舍的環境比保和堂差多了,只有保和堂一半大不說,里頭的房間雖然多,但間間都很小,生產房只能放下一張大床,再站幾個穩婆就沒地兒了。
更吃驚的是,這里頭給賽神仙住了許多年,雖然人已經仙去,房子又給范大人又搗鼓了一番,但還是有許多賽神仙留下的痕跡。
張知魚的這間屋子,也用屏風隔開做了外室,室放了張床,外室只放了套桌椅。
就這點兒東西,差不多已經把屋子滿了,丹娘們的屋子也是這樣。
但不一樣的是這間房子的地上還有個灶,據說是用來放鼎煉丹的,后來大伙兒覺得多個灶眼燒水也方便,便沒拆了,仍留在這兒。
張知魚年紀小,還是未來舍正,大家便把這個房間留給了,只這會兒外室的桌椅已經被娘子們送來的瓜果花糕淹沒了大半。
張知魚還以為是婦舍的娘子們送的,心說果然外頭說的不能當真,阿公怎到了歲數人不曾,膽子倒先沒了。
丹娘看著也羨慕,道:“里頭我先前瞧著還有紅魚!”
紅魚,也就是錢。
這錢串子立即便犯了病,拉著丹娘樂滋滋地在里頭數花兒朵兒,謙虛道:“大家破費了,這魚不便宜,還是娘子們拿回去罷。”
“想得!”丹娘笑:“惦記舍里的窮娘,這是你往日治過的婦人送來的。”
婦舍里別說給送東西了,就是能不能接這錢串子都得打個問號。
張知魚這才恍然大悟,但不是就不是,是的就!
張知魚坐在凳子上數得兩眼放,丹娘覺著有些傷眼,便跑過去關了門子。
好學之心
張知魚渾然不知,還哦哦哦地在椅子上驚嘆,這個魚干兒一看就是豆娘做的,高大夫可吃了,這個蒸餅聞著味兒就知是橘娘的,正宗河南道的味兒!
一時見著一個小包裹,拿起來一看,見里頭裝的是一方小印,猛然想起來還沒拜龍頭,便問:“史舍正呢?”
丹娘看著這方印,也回過神來,道:“先前兒說讓也帶你過來等著。”一看時候,已經過了一炷香|功夫,便覺大事不好——該不會史芹娘想給魚姐兒一個下馬威吧?
忙跑出去想找人說話兒,不想這一找婦舍險翻了天,竟然到都沒有史芹娘的影子,連史家都人去樓空,房子空的一片。
外頭吃茶的娘子些險給嗆死,忍不住嘀咕:“該不會是通判瞧著芹娘保胎有方,給人擄走了吧?”
有知道些場事的男子咂一嘆:“姑蘇的大夫莫非死絕了不?再說哪有連著一下子擄的,這般做派倒不像去做穩婆。”
倒似舉家遷徙,不想在南水縣待了。
不管怎麼說,小張大夫舍正已是定局,眾娘子抓心撓肺地想知道史芹娘的去,若真給人擄走了,大伙兒還能一起想想法子救人,當即一哄而散,各自派了人出門打聽。
郊外,一艘小船正往姑蘇慢慢駛去,里頭坐了三男兩,包著頭巾的婦人懷里坐了個四五歲的小男,正乖乖地看著阿婆道:“阿婆,我們不能不走麼?”
史芹娘拍拍孫兒的背,笑:“有阿婆在,咱們在哪兒都能活。”
若說這麼多年看著張知魚行醫救人,心中沒有震,這是不可能的,史家險些滅門,不就是因為祖母的剖腹麼?
史母晚年時,已經跟老太太不親了,甚至跟著娘在南水縣連祖母死都沒回去過。
但捫心自問如今的一切,也不能說沒有史母幫忙,史芹看過史母留下的醫書,但從沒有把這本書當真過,沒有,史家也沒有。
忽然有一個人,用和祖母一樣的法子,救了一個又一個產婦,甚至揚名江南道。
史芹也是個頂要臉面的人,想到這事兒,這一月里的泡就沒好過,但讓出自己的臉兒被人打,那是不可能的。
有手藝的人走到哪里都不會死,便是不在婦舍,也會有人請上門保胎,姑蘇寧通判的夫人慕氏早前便請去府中做個嬤嬤,專為府里娘子們保胎,往后也能在寧家榮養。
雖然不用簽賣契,但總歸是在別人家里頭做事兒,芹娘也有些不愿,但當時話都說了,此時反悔豈不是人恥笑,還不如提腳去了姑蘇過活兒,這地方不比南水縣有做頭?
史芹娘究竟有沒有做壞事,這事兒了一樁懸案,南水縣的樂子多,這事兒過得三五日風頭便消了下去。
這頭張知魚稀里糊涂地了舍正,拿著小印跟著丹娘去了衙門登記后,一連幾日都是懵的。
好在來婦舍的產婦逐漸又多起來,張知魚給婦舍里的娘子嚇了幾回,立刻就將注意力轉回正事上。
發現婦舍的諸多穩婆很多都不識字,甚至對醫理一竅不通,不識字這個還好說,多教教怎麼也能認幾個了。
就說柳兒和桂花,如今在外頭忙活,又有巷子里念書的小伙伴時不時地教們,現在也能認得些字了。
不說會寫,一直堅持每天認幾個字,幾年下去日怎麼也能認得些,便是以后自己看書不懂,也知道怎麼問人。
張知魚這方面跟爹張大郎一樣,都是個拿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實誠人,自覺自己做了舍正,不得教們一些醫理,以后便是不在南水縣,娘子們看病也多方便些,當然大家能賺的錢也更多了。
婦舍的娘子們都很高興,們不是以前在婦舍里賴著吃空餉的那種關系戶。穩婆是下九流的行當,別人要你時自然捧著你,不要你時就是多多舌的三姑六婆,三姑六婆在婚嫁上都是往后排的人,所以家中有點錢的人都不愿意兒做這個。
婦舍如今的穩婆,大多數都是從鄉里選上來靠手藝吃飯的窮苦人,對窮人家來說,這些微末技藝都是保命的金貴手段,所以盡管做穩婆不是一門容易被人看得起的營生,但要學高也是很難的。
哪個婦人不生孩子?厲害的穩婆就是要比一般的穩婆多幾倍的好飯吃。
所以一個地方的穩婆,若不是師徒,很有人愿意對外傳授自己的技。張知魚看了幾天心中也有數了——盡管都是婦舍的人,但本事可以說天差地別。
有的娘子一月都不到一回孕婦——就算錢,別人也不敢給們瞧。像丹娘這樣的好穩婆,每日就沒個停歇的時候。
能夠有不要錢的學習機會,大家都很高興,畢竟婦舍也算是方的地兒,年年都有考核,每年在婦舍里出生的孩子超過一個數,就得減規模了。
婦舍減規模,自然也就養不起這許多穩婆,手藝排在最后的就得回家吃自己去,所以能學習進步,對大家來說已經稱得上天大的喜事,就是以后不能留在婦舍,出去也不會死。
張知魚看著屋子里亮晶晶的眼神笑:“我看舍里也有許多藥材,娘子們認得的,我寫了字在上頭,有空去多看,看得多念得多了也就能認得了。”
教夏姐兒最開始也是這麼教的。只這小猢猻打小就,學一個字倒得用三顆糖去賠!
婦舍的娘子就用功多了,張知魚得空就跟們說些醫經,整個婦舍一片欣欣向榮之景。
張知魚看著忙碌的婦舍,心說,若能堅持幾十年,這里也可以第二個保和堂吶。
若是往常,趙掌柜準得苦著臉找些事說,不讓把本事出去,只這兩年他已經想發到蘇州府去了,準備等趙聰再考一場,便在那邊兒開家分鋪。
一個志不在南水縣的趙當家覺得——你們想發就發吧。
張知魚如此一連忙了幾日,心頭又掛記灶火隊的事,好容易出空去顧家問慈姑。
李氏和沈老娘便喊住問:“里頭怎個說法?你這孩子去了幾日也不跟人說說過得好不好!”
張知魚笑:“婦舍的娘子相起來都很容易,大家都很很有求學之心。我正教們看病,大家日日在院子里學字認藥材,看著跟保和堂似的。”
張阿公面復雜,長長地嘆一聲,看著幾個嘻嘻哈哈的娘,道:“怎這個家的娘就沒有求學之心呢?”
這話兒劍指兩個瘟豬兒。
水姐兒和夏姐兒都沒什麼念書的天賦,一個日日打算盤,一個上天地地找些禍闖。
張阿公云,一個都不像他老人家——活的江南文杰!
兩瘟豬兒正手牽手跟月姐兒和花妞跳大繩,一聽這話兒,立時便安靜如,同手同腳地收了繩子,腳底抹油想要開溜。
作者有話說:
小魚:爹,保正怎麼說的?
張大郎:保正說他想裝,每日提前半個小時挨家挨戶打鳴。
小魚(懂了):保正是周皮穢土轉生來了!
二更晚九點吧?六點也可以,可能只有三千,九點能六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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