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說得很慢。
他需在心中構思著措辭,再一一說出來,這樣慢條斯理的速度反而給了旁人理解他的話并跟上他思維的時間。
張良棟已然是一臉驚愕,歐廷也不遑多讓,他雙目地盯著元里,時不時出或沉思或恍然大悟的表。即便是對遠征軍了解并不多的詹啟波,也聽得連連點頭。
楚賀眼皮半垂,靜靜聽著。
詹寧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元里。看到幾位大人的表現后,他努力鎮定下來,想要跟上元里說話的思路,但卻極其勉強,聽得半懂不懂。等到最后,詹寧也不為難自己了,他佯裝能聽懂的樣子,別人點頭他也點頭,看著元里的目滿是敬佩。
即使他聽不懂,他也能看出元里對行軍一事了如指掌,才能夠出口章,且句句有理可尋。
“……若做到如此,長此以往,那便可以獲得更大的勝利了。”
元里說完后,抬頭一看,就對上了數雙火熱的眼睛,差點把他嚇了一跳。
但他很快反應了過來,這眼神他很悉,就是見到好苗子時迫不及待想把人搶走的眼神。
張良棟幽幽長嘆了一口氣,心緒復雜萬千,“我不如你。”
元里連忙說不敢,心中有些慚愧。
他的這些知識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獲得的,是后世的總結和分析。和這些大儒相比,他相當于是作弊。
歐廷目灼灼,“你所言有理有據,令我也醍醐灌頂。只是不知,你于兵法一道可有研究?”
元里想了想,“略知一些。”
歐廷立刻看向楚賀,“楚將軍乃我北周戰神,戰功赫赫,帶兵一絕,可否請將軍與元郎手談一番?”
楚賀似乎就等著這句話一般,干脆利落地同意,“可以。”
歐廷立刻讓人準備棋局,想要以棋子為兵,以棋盤為戰場讓元里與楚賀廝殺上一盤。但元里并不擅長下棋,他停了歐廷,轉吩咐了林田幾句。
林田匆匆離去,不久后,他帶著兩個元家護衛回來了。
兩個元家護衛合力抬著一個箱子,到了涼亭前,他們將箱子放下,取出了里面方方正正的沙盤。
甫一見到沙盤,歐廷便“蹭”的一下站了起來。
沙盤被放到了涼亭石桌上,護衛取來清水,小心翼翼地填滿了沙盤上的河流。
頃刻間,山川河流,城池叢林栩栩如生,山脈懸崖一眼看去清清楚楚,全納于眼下。
歐廷激得胡須,“這是什麼?”
“沙盤,”元里言簡意賅,“學生得閑時候做出來的東西,這沙盤中的地勢正是汝縣的地勢。”
張良棟倒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上了沙盤,喃喃道:“竟然能夠如此真……”
在所有人目凝聚在沙盤上時,元里拿出了三面不同的小旗幟,“將軍選一面,代表自己帶領的軍隊,我們便在沙盤上來上一局吧。”
詹寧一看還有多余的旗幟,立刻興地道:“我也要!我和你們一起!”
三面旗幟放在了三個人的手中,詹寧選擇了守方,將軍隊安置在了城中。楚賀要了攻方,而元里則要了江河以南的山脈平原。
張良棟三人不由走到桌邊,湊近去看。
城中糧食充足,詹軍依托結實的城墻死守,楚軍強攻無效。詹寧不由出得意的笑容,他就知道守城容易攻城難,楚軍軍馬雖多,但糧食卻不多,只要他守好城,誰也贏不了他!
但很快,楚軍便換了另外一種方式,不斷從東西南北四面擾城池,詹寧焦頭爛額,忙得手足慌。等他反應過來之時,楚賀已經引江水灌城中,不久之后,汝城便被江水浸壞,城墻失守,詹軍滅亡。
“哎呀,可惜了!”張良棟急得拔掉了幾個胡子,恨不得自己頂上,搖頭嘆氣道,“他那是聲東擊西啊!”
詹寧沮喪地垂著頭退出了戰局。
楚軍占領了城中,將詹軍的糧食和士兵全部拿來補充了自己,休養生息后,便準備出征討伐元軍。而在他們兩軍對戰之時,元里已經依托地勢開始屯田種糧,建設新的城池了。
兩軍在大江兩畔相遇,楚軍多次挑戰,元軍按兵不。因為士兵不善水戰,楚賀無法過江河,他皺眉,直接兵分兩路,從后方山脈襲元軍后方。
但這一襲,卻中了元軍的上屋梯、暗度陳倉之計。
元軍早已兵分三路,等楚軍一有作之后,便立即行了起來。一路詐敗,將后方山的楚軍引到山谷之中,用巨石堵住了前后兩方出路,活活將這部分的楚軍困在了谷底。另一方則用山中所伐樹木建造的船只渡過江,燒了汝城中楚軍所剩糧草。
等楚軍反應過來之時,他已經沒了糧食供給。且一半士兵被困于江水一側,另一半士兵被困于山中,長此以往,楚軍只會被活活拖到死。
元里抬頭,朝著楚賀抿一笑,“將軍,我兵法不好,只好從后勤方面下手,慢慢拖死楚軍了。”
楚賀看著沙盤,放下了旗幟,忽然笑了,“嫂嫂厲害。”
這句話只有元里一人聽見。其他人還沉浸在彩絕倫的過程之中。
“妙啊,”詹啟波嘆不已,“將軍就敗在江水之上啊。”
張良棟嘆息道:“是啊。”
良久,眾人才回過了神。
歐廷直接道:“張良棟,你不適合做他老師。”
張良棟張張想要反駁,卻是一聲苦笑,“是,我確實不適合做他的老師。但你歐廷,卻很適合做他的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