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里的手輕微地抖著。
他猛地握了握拳頭,用鋼刀穿過了李宏的肩膀,將他釘在地上后,撿起掉落在一旁的弓箭,對準了最后逃跑的人。
箭頭瞄準了他的膝蓋。
“嗖”地一聲破空響聲后,逃跑的人哀嚎著摔在了地上。
這一切事都發生得極快,幾乎就在眨眼之間完了逆轉。汪二和郭林心臟砰砰劇烈地跳著,他們看著滿鮮的元里,在后怕驚懼之中又升起了深深的臣服敬佩。
元里今年才十八歲,還沒立冠,已經能這樣眼也不眨干脆利落地殺了四個人了。
不,說是殺也不對,因為這四個人無論是誰都還留著一口氣在。
他們躺在泊里,渾搐著,捧著斷臂哭嚎著往遠爬行,拼命遠離著元里。
一陣大風吹來,濃郁的腥味刺激得人反胃。汪二這個殺過狗爪牙的人還好,但郭林已經臉巨變地趴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元里面上看著很冷靜,他站起,從李宏上拔下鋼刀,李宏又是一聲慘,直接疼得暈厥了過去。元里置之不理,轉頭看向汪二和郭林,“把黃金埋起來,郭林,你去人來。”
郭林臉難看地,勉強道:“是。”
楚賀沐浴出來后,就發現元里不見了。
站在浴房門前的是元里的小廝林田,他恭恭敬敬地道:“將軍,公子吩咐小仆待您看一看農莊。”
楚賀起眼皮看他,笑了,眼里卻沒有笑意,“沒興趣。”
林田頭低得更低,“公子說昨日沒跟將軍說完的話,就藏在農莊之中。”
楚賀終于正眼看向了林田,他盯了林田幾瞬,直把林田看得流出滿頭大汗才道:“帶路。”
楚賀對種田畜牧并不興趣,剛開始看元里的農莊時,他還漫不經心。但看得越多,楚賀的心中卻翻起了巨浪。
元里的農莊和尋常的農莊并不相同。
耕田農前所未聞,土地異常沃,秧苗長得比尋常田地還要高上存許,長勢喜人。就連豬圈里的豬,也一個個長得異常壯碩。
乍看沒什麼異常,細看之下卻是樣樣不一樣。楚賀抿,眼中閃爍。
正在這時,他看到一群人匆匆從林中走了出來。
走在最前方的正是他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的嫂嫂。
楚賀半瞇著眼睛,大步走上了前,等到距離拉近時,他才發現元里后的仆人正抬著幾個淋淋的人。
楚賀腳步站定,等元里走過來,他道:“嫂嫂這是——”
后面的話咽下,楚賀微微低頭,看著元里上的斑斑跡。
除了跡,還有一濃烈的腥氣。
楚賀上下打量了一番元里,表變得古怪起來。
“殺人了?”
元里側頭,對著他抿一笑。
還是平日里溫親和的笑容,眼神依舊清澈明亮。只是臉側濺著的滴滴點點猩紅的鮮,卻給這張俊俏輕的臉帶去了幾分危險的艷。
元里耐心地道:“將軍莫要胡說,我可沒有殺人。”
郭林在旁道:“公子仁善,只是重傷了這幾個匪賊。”
元里笑了笑,看向了林田,“我先行一步去換服,你好好照顧將軍。”
林田恭敬應是。
這一行人繞過了楚賀,幾個重傷到奄奄一息的人從楚賀面前抬過。
其中一個人的手臂被利落地一刀斬斷,看傷口的平整,便能知曉下手的人多麼果斷。
楚賀側看向了元里的背影,黑皮手套包裹著的修長手指手地挲著刀柄。
本來以為是個兔子,沒想到還是帶刺的荊棘。
這位嫂嫂,著實了不得。
農戶們時不時低聲談,言語間滿是好奇。
“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怎麼敢獨自進山?”
“看起來有些眼,好像是……縣令大人家的大公子!我前些日子上街給老娘買藥,恰好見過他一次。”
“就是那位仁善聰慧的大公子?!他怎麼進了三頭山,這三頭山里可是有吃人的豺狼虎豹啊!”
“咱們這兒的獵戶都不敢獨自進山!”
竊竊私語不止,農戶們聚得越來越多。
忽然,泥路盡頭有輛樸素的馬車并奴仆十數人匆匆而來,馬蹄在泥地上揚起點點泥塊,盡數濺在了袍上,卻沒有一個人在意。等馬車停穩之后,帶頭的人面焦急悲凄,快步上前直接跪在了三頭山下。
“大公子,您怎可獨自上山啊!”
老奴聲音哽咽,抬手著眼淚,聲音更大地哭喊,“夫人大病,我等翻遍了汝縣所有藥房,唯獨缺上一味草藥,大夫說這草藥只有三頭山有,但您怎能獨自上山啊!”
他后的奴仆頓時嗚嗚哭了起來,“大公子,您快點回來吧。”
老奴愈發聲嘶力竭,字字泣淚,“老奴知曉您孝順夫人,為了夫人豺狼虎豹也不怕,但三頭山太過險惡,還請大公子三思!”
一旁的農戶們這才恍然大悟,“原來縣令公子獨自山,是為了給縣令夫人采草藥!”
已經有人目有淚,“早就聽說過縣令公子孝順,沒有想到他竟然能為母親做到如此地步。你們瞧,這些人越,縣令公子走的越快,可不就是不想讓這些人攔下自己!”
有老大爺嘆息著道:“我要是有這樣的兒子,做夢都能笑醒。”
北周以忠孝治天下,只要是忠孝的人,都是會被百姓敬佩的人。
但即便奴仆們如何呼喊,一春衫的年郎還是腳也不停,堅定地走進了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