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寧回到家, 趁父母還沒睡，把他們到客廳，三個人圍著餐桌坐下, 把這一天發生的事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聽到兒說答應和江刻結婚, 并且已經簽好了購房意向合同，唐磊峰和韋冬穎都大吃一驚。

　“你怎麼不打個電話回來和我們商量一下？”韋冬穎問, “這、這可是結婚啊！怎麼能說結就結？還有買房, 這就定下了？云遙的房子？這麼遠！”

　云遙的確很遠, 韋冬穎都想象不出來, 兒要是住到云遙去，得多久才能見一面。

　還有, 兒以后生了孩子怎麼辦？誰來帶？韋冬穎從丈夫那里得知江刻和家里關系不好, 說明親家母是指不上了，韋冬穎倒是愿意幫忙帶小孩，可還得照顧唐磊峰啊。

　唐亦寧心虛地低著頭：“那套房很俏，不簽的話，房東就賣給別人了, 江刻特別急，我也覺得那房子不錯, 就……簽了。”

　唐磊峰和韋冬穎一齊陷沉默。

　問題不算很大，但絕對是有問題。

　唐磊峰思忖著, 他們和準親家都沒見過面，江刻的父母不喜歡他, 這面也不知道合不合適見。

　其實, 若是兩個年輕人好, 又有房, 工作穩定, 以后能和和地過日子，暫時不和親家見面也沒啥。錢塘本地人沒有訂婚、給彩禮的習俗，大不了雙方在辦婚宴前見一下，無非就是走個過場。

　可是，會辦婚宴嗎？

　還有別的婚慶風俗，迎親、見面紅包、金、婚紗照、月旅行……這些都有嗎？江刻不會都想省略了吧？

　唐磊峰看著唐亦寧——他二十四歲的兒，長得如花似玉，格乖巧懂事，他們家雖不富裕，之前幾年還陷困境，但唐亦寧一直是他們最寶貝的獨生。

　他不能忍兒在婚嫁上委屈。

　唐磊峰和妻子以前在單位拿死工資，家境一直很一般，他就是想給唐亦寧多掙一份嫁妝，才會在四十多歲時辭掉工作，開起一家小飯館。

　他為了小飯館起早貪黑地忙碌，每天睡眠都很，飯館生意不好時，他心煩氣躁，煙很兇，有時還會喝白酒。

　那陣子他老頭暈，卻沒放在心上，以為就是太累了。結果一個冬天的早上，天還沒亮，他起床去市場進菜，從溫暖的室來到寒冷的室外，腦子里突然一陣劇痛，就這麼一頭栽到地上，從此失去了健康。

　唐磊峰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經沒什麼值得期待，唯一的心愿就是希唐亦寧能有一份好姻緣，能嫁一個好男人。

　他和妻子昨晚初次見到江刻，第二天兒跟著江刻出門“約會”，回來就告訴他們，要和江刻結婚了。

　雖然不算閃婚，唐磊峰還是覺得，怎麼這麼不靠譜呢？

　唐亦寧一直垂著頭、垮著肩，唐磊峰問：“寧寧，你怎麼一副沒打采的樣子？到底怎麼回事？如果你不愿意和江刻結婚，一定要告訴爸爸，你不敢和他說，爸爸可以出面，你不要害怕。”

　“我可能有點中暑，今天太熱了。”唐亦寧懨懨地說，“也沒不愿意，就突然的，我自己都有點轉不過彎來。”

　唐磊峰又問：“你和江刻都沒談過，突然結婚，真的沒關系嗎？”

　唐亦寧說：“爸，談沒談不是重點，重點是我了解他，他人還不錯，結婚……應該還行吧。”

　唐磊峰瞪大眼睛：“什麼‘應該還行’？結婚哪能這麼草率！”

　“寧寧，你以后上班怎麼辦？”韋冬穎還在考慮遠近問題，“你單位離云遙那麼遠，結了婚你還住廠里嗎？江刻能同意？你要是住到云遙去，你怎麼上班啊？這不現實的呀。”

　坐地鐵回來的路上，唐亦寧查過地圖，鎧勛面料廠距離星云坊90多公里，開車走地面要兩個多小時，走繞城高速都要一個多小時，還要過路費。若是班車換地鐵……本不敢想，周一早上回廠，五點就得起床。

　這也是唐亦寧心緒不寧的一個重要原因。

　馬上就要開始做業務了，是彭玉好不容易幫爭取來的機會。住到云遙去，會非常影響工作，即使買輛車，也吃不消這麼一東一西地來。

　再說了，七萬塊給了江刻，哪里還有錢買車？

　唐亦寧說：“媽媽，我還是想住在廠里，周末再回來，反正江刻平時也很忙，老加班，我堅持一下吧，一個禮拜也就辛苦兩趟，沒什麼的。”

　韋冬穎發愁地說：“剛結婚就兩地分居，只有周末才能見面，這不太好吧？”

　唐磊峰瞪著妻子：“你這是同意寧寧和江刻結婚了？”

　“那我還能不同意啊？”韋冬穎指指兒，“他倆買房合同都簽啦！”

　唐磊峰深深地嘆口氣，想了想，說：“寧寧，下禮拜，你讓江刻找個晚上到我們家來，我和他聊聊，聊完再說。”

　唐亦寧愣了一下：“那我呢？我要回來嗎？”

　“你不用回來。”唐磊峰擺擺左手，“我就是問問他的計劃，一個男人，做事總有計劃，不能想一出是一出。你也是，這麼大個人了，他說什麼你都答應，結婚買房這麼大的事，完全不和家里商量，你自己說說，像話嗎？”

　唐亦寧小聲說：“爸，是你讓我勇敢一點的。”

　“我讓你勇敢是讓你直接答應和他結婚嗎？”唐磊峰氣壞了，“你呀，就跟我們單位以前那個小張一模一樣，為了趕上福利分房，跟一個認識才一個月的男人結了婚，結果呢？男的三天兩頭打，孩子都生了，最后還不是離婚收場！”

　“你不要嚇唬寧寧。”韋冬穎聽不下去了，“那個年代為了福利分房，抓結婚的人多了去了，也有好的呀，五樓的麗麗和老公不就是？這種事要分人，寧寧認識小江六年了，他要是有什麼病，寧寧肯定知道。”

　唐亦寧心想：江刻的病？哇，那可真是多如牛。

　但他的優點也很多，總的來說，江刻是個好人。

　韋冬穎又問：“寧寧，江刻有沒有講什麼時候辦婚宴呀？”

　唐亦寧都要笑了：“媽，他買完房就沒錢了，還得裝修呢，婚宴過幾年再說吧，我也不是很想辦。”

　韋冬穎詫異：“那你倆就登記？別的什麼都沒有嗎？金呢？結婚戒指呢？”

　唐亦寧說：“媽，你覺得是買張床重要，還是買個戒指重要？真買了戒指，我和他得打地鋪。”

　韋冬穎一時語塞，終于也像丈夫一樣，覺得這事兒實在不靠譜。不高興地說：“你倆好歹要趁年輕，去拍套婚紗照嘛！”

　唐亦寧：“……這個，再說吧。”

　一家三口談完事，最后的結論是把江刻抓過來，唐磊峰和他聊完再從長計議。

　唐亦寧準備洗澡，突然想起家里的那些親戚，就住了唐磊峰：“爸，我和江刻結婚的事，能不能先不要告訴大姑和小叔，我不想讓他們知道，等以后辦婚宴了再說。”

　唐磊峰沉默地看著，韋冬穎：“那你小姨呢？”

　“小姨可以知道。”唐亦寧說，“只告訴小姨，別的親戚都不要說，我不喜歡大姑和小叔，他們勢利眼。”

　唐磊峰答應了，和妻子一起回了臥室。

　他知道兒不喜歡他的姐姐和弟弟，是從他生病以后開始的。

　那會兒家里缺錢，韋冬穎去找他們借錢，他們都不肯借。弟媳還暗示韋冬穎別給唐磊峰治了，說救活了也是個廢人，病人痛苦，家人遭罪，再欠一屁債，以后還會影響唐亦寧找對象。

　萬一韋冬穎照顧幾年嫌麻煩，離婚走人，活下來的唐磊峰就是全家的累贅。

　韋冬穎回來后哭得很傷心，沒敢和丈夫說，只能打電話對妹妹傾訴，被唐亦寧聽了個全。

　后來，還是韋秋敏借給姐姐八萬，沒收利息，讓慢慢還，家里的力才算小了些。

　唐亦寧因此和小姨變得更親，爸爸逐漸康復后，也不再愿意去和爸爸家的親戚走。

　——

　深夜，父母都睡了，家里很安靜，唐亦寧躺在床上，怎麼都睡不著。

　拿出手機，想給江刻發條微信，看到他們的聊天記錄還定格在五月十二號。

　【江狗狗】：今晚回廠還是明早？明早的話，晚上來我這？

　【唐亦寧】：好。

　唐亦寧看笑了。

　人的習慣養以后很難改變，早已不是那個有點什麼事就會向江刻匯報的小孩了。最近幾年，的生活里沒有江刻，他們連“早安、晚安”都不會對對方說。

　唐亦寧發出微信。

　【唐亦寧】：我爸爸說，讓你下周找個晚上來一趟我們家，他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