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別扯開話題,今天我的訴求很簡單,第一,你們把江刻領回去,戶口改掉,罰款自理。第二,只要老頭答應房子和存款都均分,我就不和你們計較這十年養費。你們要是不答應,就還是那句話,法庭見。”
“江岳山我草你大爺!你活該生不出孩子!你生個孩子沒屁/眼!”
“你他媽再敢說一句試試?!”
一聲巨響,是椅子砸地板的聲音,把門背后的江刻嚇得渾一抖。
后來就是一連串的臟話,你來我往,還有肢拉扯聲、椅子腳在地板上的聲、摔杯子聲、砸門聲、勸架聲……
江刻十歲了,很多事都聽得懂,前幾天,“爸爸”帶他去一個奇怪的地方過,那什麼?親子鑒定?
小的他在心里串著邏輯,明白了一件事——原來他不是媽媽親生的。
二叔和二嬸娘才是他的爸爸媽媽,而爸爸媽媽變了他的大伯和大嬸娘。
為什麼會這樣?他們干嗎要這麼做?這是什麼游戲嗎?
從那些爭執聲中,江刻捕捉到兩個高頻出現的名詞:一是房子,二是錢。
房子,錢,好像是兩樣好東西。就是因為這些東西,當初才會發生那麼離譜的事。也是因為這些東西,現在的他們才會吵得如此激烈。
從頭到尾,江刻都沒聽到沈瑩真的聲音。他想,媽媽在外面嗎?在干嗎?爸爸不要他,怎麼都不幫他說句話?連也不要他了嗎?
直到這時,江刻心里都還存著一線希,覺得媽媽不會不要他。媽媽對他的與關心,早就滲進了他的生命,他們是那麼親無間,媽媽怎麼可能會不要他?
他才不會去和二叔、二嬸娘一起生活呢!江刻想,他們一點兒也不喜歡他,每次見面,除了一開始打個招呼,結束時說聲再見,他們都不和他說話的。
他甚至都沒去過他們家。
還有可聰堂哥,每次都只和表哥玩,從不搭理他。
……
送走沈瑩真后,江刻提著蛋糕往回走,心里也在想著很多年前的那些事。
那個爭吵不休的夜晚改變了他的人生,也改變了他的三觀。就是從那一天開始,他很難再相信別人,會懷疑一切的善意與關心,他了一個沒有家的人,房子,為他最大的夢想。
江刻回到公寓,用鑰匙開門,一室涼爽,吹散了他上的熱意。
唐亦寧躺在床上睡著了,江刻把蛋糕放進冰箱,看到寫字臺上被過的藥,卻沒拆封,嘟囔了一句:“懶鬼。”
他洗了把臉,給唐亦寧泡好沖劑,剝出膠囊,坐到床邊拍胳膊:“醒醒,起來吃藥。”
唐亦寧睜開一只眼,出手,嗲嗲地他:“你回來啦。”
江刻的心倏地就變了,扶著坐起,遞過杯子讓喝藥。
沖劑很難喝,唐亦寧喝得直皺眉,江刻又拿來一罐話梅,挑了顆小的喂進里。
“今晚我睡地板,你睡床。”他斜斜地倚靠在床頭,唐亦寧的臉,“床太小了,你會休息不好。”
唐亦寧眼神無辜地看著他:“可今天是你生日。”
“我不講究這些,你知道的。”江刻說,“你生病了,要不要告訴你爸媽?上周還約了明天去吃晚飯。”
“不要。”唐亦寧說,“我不想讓他們擔心,明天別回去了,我會打電話和他們說的。”
江刻點頭:“行。”
“蛋糕呢?”唐亦寧了脖子,“你放冰箱了嗎?”
江刻:“嗯。”
“可不可?”唐亦寧笑起來,“我挑細選的呦。”
江刻臉很臭:“挑細選,就搞了一個小狗?”
他想起在蛋糕店問店員要蠟燭時,店員問他:“為什麼要二和五?小朋友是兩歲還是五歲啊?”
江刻說:“不是小朋友,是我過生日,二十五歲。”
“你過生日?”店員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然后就從冰柜里提出一只憨態可掬的小狗蛋糕,熱地喊,“祝您生日快樂!”
江刻當場傻眼。
唐亦寧嘿嘿壞笑:“是巧克力口味的呢,肯定很好吃。”
江刻說:“好吃也沒你的份,油啊,你別想。”
唐亦寧把手放在眼睛兩邊假哭:“嚶嚶嚶……”
江刻不吃這套,往腦門上彈了一下,唐亦寧翻過不理他了。
江刻去洗了個澡,不打算再出門,赤膊回到房里后,他洗掉碗筷鍋子,又看到廚房臺面上那盤已經涼掉的番茄脯。
他拿筷子夾起一塊吃,酸甜咸搭配得很可口,要是熱一下,會更好吃。
但他暫時沒胃口,把菜放進冰箱,想先休息一下。竹席已經鋪在地上,他就地躺下,翹起腳,雙手枕在腦后著天花板發呆。
小床上的唐亦寧探出半個腦袋,看不見鼻子和,只能看到那雙大大的黑眼睛。
江刻皺眉:“你還不睡?都快十點了。”
唐亦寧說:“你生日還沒過呢,我想陪你吹蠟燭。”
江刻發懶:“我剛躺下,你讓我先歇會兒。”
“我怕我會睡著去,過了十二點就不算數啦。”唐亦寧說,“老公,我還給你買了生日禮哦。”
江刻翻坐起,向手:“禮呢?”
唐亦寧微笑:“先吹蠟燭。”
江刻沒辦法,只能把小狗蛋糕端到寫字臺上,唐亦寧拿著手機從不同角度拍照片,開心地直笑:“這個小狗做得很像哎!”
咖啡的“小狗”趴在桌上,很乖巧的樣子,唐亦寧都舍不得切開。江刻在小狗背上上蠟燭,一個“2”,一個“5”,用打火機點燃,唐亦寧給他唱生日歌,還拿著手機錄視頻,唱完后說:“許愿吧!”
江刻目沉沉地看著,又低頭去看那蛋糕。
十歲以后,他就沒過過生日,也不是鄭馥玲不給他過,十一歲生日那天,鄭馥玲給他買了個生日蛋糕,只是還沒來得及蠟燭,就被江可聰給摔爛了。
江可聰當時十四歲,仗著自己“青春叛逆期”作天作地、為所為,做過無數匪夷所思的事。他拿個小刀片兒在手腕上劃條淺印子,威脅鄭馥玲說他要割腕,把鄭馥玲嚇得夠嗆,連連保證以后只給他過生日,不給江刻過。
江刻面無表地看著那場鬧劇,在他眼里,江可聰就是個小丑,他想,誰稀罕。
他討厭這個日子,七月十九號,他剛生下來,就第一次被人拋棄。
后來,他再也沒過過生日。
……
江刻閉上眼睛,在心中許愿,睜開眼后吹一口氣,把蠟燭給吹滅了。
“小江先生生日快樂!”唐亦寧抱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從今天開始就正式奔三啦,要注意保持材,保養皮,保衛發際線,不可以變摳腳大叔哦!”
江刻:“……”
他又一次向手:“禮呢?”
唐亦寧從柜里取出那件黑夾克衫,得意地展示給他看,江刻一愣:“長袖?”
“沒看到好看的短袖,只買了這個,出口意大利的哦,你這面料,特別舒服。”唐亦寧把服給他,“你穿一下,看看大小合不合適。”
江刻站起,穿上夾克衫,拉上拉鏈后還轉了一圈給唐亦寧看。
唐亦寧滿意得直拍手:“哇!真好看!我拍一張你看看。”
房里沒有穿鏡,給江刻拍了張全照,江刻一看就頭疼,上半的確很帥,下半卻是一條大花衩。
他讓唐亦寧把照片刪了,又把夾克衫下來,隨口問:“這服多錢?”
唐亦寧說:“三千多。”
“什麼?!”江刻頭皮差點炸開,“三千多?!”
他去翻服的吊牌,發現沒有,一顆心哇涼哇涼,“吊牌呢?你剪掉了?那是不是就不能退了?”
唐亦寧:“……”
“騙你的啦,買回來才三百出頭,吊牌價一折都不到。”不想再嚇唬可憐的江先生,“工廠店買的,很劃算,你穿起來真的很好看,上班、聚會都能穿。”
江刻的心終于踏實了,三百多,還好還好,可以接。
唐亦寧拿起刀子:“切蛋糕吧!嘿嘿,切下這個狗頭!”
江刻了脖子,好像要切的是他的頭。
唐亦寧真的切下了小狗腦袋,盛進盤子讓江刻吃。
江刻吃了幾口:“唔,味道不錯,蛋糕很新鮮,油也不膩。”
唐亦寧眼地看著他,吞了吞口水。
“想吃嗎?”江刻舀起一勺遞到面前,“只能吃一口。”
唐亦寧已經咬住了他的勺子,吃得干干凈凈。
江刻笑起來,唐亦寧角:“真好吃,唉……嘗過就好,你把它放冰箱里,記得明天一定要吃……”
“完”字還沒出口,江刻突然傾過上吻住了的,舌尖也到的角,把剩下的那點油給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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