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刻問:“要是道完歉還不行呢?”
竇鈞說:“這你放心,我肯定會先和對方談妥,談妥了再來找你,真找你了就是沒事啦!你要是能哭一鼻子那更好,以后就啥事兒都沒有了。”
江刻聽笑了:“你覺得我是那種會當人面哭鼻子的人嗎?”
“這不是演戲嘛。”竇鈞勸他,“做人要適當地學會低頭,因為你還沒那麼強大,想要隨心所你至得等自己財務自由吧?刻兒,這事要是過了,你該升職升職,該加薪加薪,伍德良那種人啊,心眼兒小的時候是巨小,氣量大起來,過幾天就把你給忘了。”
江刻考慮了一會兒,點頭:“行,我低頭,我道歉,等你通知。”
——
這一周莫惠清不在錢塘,去青島和大連出差了,要趕在放假前和那邊辦事的負責人一起把大客戶都跑一遍,請對方吃飯,并且安排好新一年的工作。
莫惠清不在也好,唐亦寧不用向解釋自己為何還不能給出答復。
一直守在廠里,樣品出來后打了輛車送去梁總的工廠,又坐地鐵慢悠悠地回到星云坊。
七點多,江刻還沒回來,唐亦寧從冰箱里拿了點豬解凍,又去臺上拿蔬菜。
臺是一個天然冷藏室,江刻會把青菜、白菜、冬筍丟在那兒,唐亦寧煮好米飯,簡單地炒了兩個菜,自己先吃,給江刻留好飯和菜。
一直到晚上十點多,江刻都沒回來。
唐亦寧猜測他是故意晚歸,避免與再起沖突,心想這樣也好。
也不想見到他,不想和他吵架。
這人明明長得很帥,帥到唐亦寧時期會星星眼地仰他,可前一天那頓架一吵,聽到江刻說出來的那些話,唐亦寧對他真是從頭到腳哪哪兒都看不順眼,早上起來還對著邊呼呼大睡的他做了幾個鬼臉,恨不得踹他幾腳。
那條霍云舟寄過來的禮服,唐亦寧拆開看了,真是漂亮,手指上面料,能覺到那一針一線都是人民幣在燃燒。但唐亦寧沒試穿,把子折好放回禮盒,只收起了那份邀請函。
洗過澡后,又一次早早睡。
——
一月五號早上,江刻起床后發現餐桌上有一張唐亦寧留下的便利,寫著:【今晚我有飯局,不回來吃飯。】
江刻嘀咕:“又有飯局。”
這幾天他工作不忙,竇鈞那兒還沒消息,江刻的去留就未定,他不想在這種時期為公司加班。
下班后,江刻開車離開公司,開過幾分鐘,前方是個十字路口,筆直是回云遙,右轉是去城北,在變道的最后關頭,江刻咬了咬牙,將車子開上了右轉道。
——
唐亦寧下班時提著一個大紙袋離開辦事,來到樓下后,見到了如約而來的Becka。
霍云舟雖然在電話里給了唐亦寧力,事后一想,唐亦寧是個有態度的孩,可能真的不會赴約,于是他做了第二手準備,讓Becka上門去接唐亦寧。
這是一個任務繁重的夜晚,唐亦寧看到Becka后,微微一笑,坐上了的車。
——
江刻第一次來住院部的腺病區,他是男人,走在這地方總有些尷尬,盡量目不斜視,找到了沈瑩真的病房。
沈瑩真這天進行過化療用藥,有惡心嘔吐、腹瀉腹痛的癥狀,神狀況很差。江刻走進病房時,看到的就是一個極度虛弱、材暴瘦、幾乎令他認不出來的沈瑩真。
沈瑩真知道他要來,勉強地笑了一下,他:“小刻,你來啦。”
江可芯起讓江刻坐,說:“哥,你和媽媽聊聊,我去外面待會兒。”
江刻在病床邊坐下,他不是唐亦寧,不會找話題與沈瑩真聊天,他什麼都不想說,不想問,不想回答,他只是過來看一眼。
沈瑩真也沒什麼力氣說話,見到江刻后,就把自己對唐亦寧說過的那筆錢的事兒又說了一遍,江刻聽完后,搖頭:“我不要你的錢,你都留給江可芯吧,我也不會幫你存,你找別的信得過的人去,實在不行,有些銀行也有這種業務,等到江可芯年,由本人才能取錢。”
沈瑩真渾濁的眼睛里滿是失,江刻低下頭去,一會兒后又抬頭,說:“錢,我不要,但我可以答應你,在江可芯能獨立生活前,有什麼麻煩可以來找我,我能幫就幫一把。”
沈瑩真怔了怔,嘆出一口氣,說:“這樣也好,可芯一直把你當哥哥看。”
江刻說:“不要這樣講,只是了你的影響,是你在把你的想法灌輸給。我和都沒有一起生活過,不了解我,我也不了解,這聲‘哥’,我當不起。”
沈瑩真哭了,眼淚無聲地從眼角流下,想要江刻,江刻沒躲,握住了那只枯槁的手。
沈瑩真流著淚,說:“我這輩子,做過三件后悔事。”
“第一件,就是年輕時,因為年紀到了,看中了你大伯的相貌和工作,一點兒也不了解他,就和他結了婚。”
“第二件,是結婚幾年后,發現不對,也沒敢和他離婚。”
“第三件,就是把你送走。”
江刻說:“你不把我送走,可芯就不能出生。”
沈瑩真哭得更加傷心:“小刻,如果那時候有二胎政策,我一定不會把你送走,我一定會好好養你,好好地照顧你長大。”
江刻一笑:“現在說這個就沒意思了。”
頓了頓,他又問,“你……不后悔養我嗎?”
他以為,沈瑩真的后悔事里會有一件是“收養他”,結果卻沒有。
沈瑩真聽到這個問題,握他的手,拼命搖頭:“不后悔,真的小刻,一點兒也不后悔,媽媽你。”
有一熱流突然從心底涌出,想要尋找一個出口,江刻待不下去了,匆忙起離開病房,生生地忍住落淚的沖。
病房外,江可芯在等他。
小姑娘穿著運校服,扎著馬尾辮,怯怯地他:“哥。”
江刻調整心緒,走到面前,問:“你爸呢?”
來之前,他以為會見到江岳山,晚上的探病時間,別人家的配偶大多都在。
江可芯回答:“他很來,每次來最多就待一小時,他說他不懂得照顧人,人的病,有護工在就行。”
江刻無語。
江可芯打開了話閘子:“醫生說,人得這種病和心有關系,如果緒常年抑,多會影響。我覺得,媽媽的病就是被爸爸給氣出來的。爸爸在家,媽媽整天悶悶不樂,爸爸不在,媽媽才會開心些。”
小姑娘背脊靠著墻,郁悶地說:“我討厭爸爸,他在家就是個山大王,媽媽和我什麼都得聽他的。”
江刻一愣,大王?他好像前兩天剛聽唐亦寧說起過這個詞,說,他是家里的大王。
江可芯沒發現江刻的出神,繼續說道:“本來,中考我想填寄宿制高中,離他遠遠的,他不同意,讓我必須填離家近的學校。后來媽媽生病了,他前幾天又和我說,讓我填寄宿制高中,我才不答應呢!他就是不想照顧我,但我要顧著媽媽,我每天都會來醫院看,我絕不能去寄宿學校。”
小姑娘打從心底里排斥死亡,十四、五歲的花樣年紀,怎麼可能接媽媽的離開?
江刻靜靜地聽著,沒有發表意見。
江可芯說:“我討厭爸爸,他不媽媽,也不我,他只他自己。”
抬頭看江刻,“哥,你知道他們為什麼不離婚嗎?”
江刻的眼神在發飄:“不知道。”
江可芯:“我問過媽媽,說年紀大了,不想折騰,還說是為了我。”
生氣地跺腳,“拜托!我一點也不想和爸爸生活在一起,我寧愿媽媽早點兒和他離婚,就我們倆過,肯定會開心很多,媽媽也許就不會生病了。”
江刻想起小時候,他和沈瑩真一起生活,江岳山雖然常年工作在外,每年還是會有一段日子回家住。
在江刻的記憶里,江岳山和沈瑩真沒吵過架,或者他們曾經吵過,但那會兒江刻年紀太小,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從他有記憶起,江岳山在家時,家里的氣氛始終平靜,換個說法,做抑。
江刻看到了“爸爸”和“媽媽”的相模式,看到“媽媽”什麼都聽“爸爸”的。“爸爸”說吃什麼,“媽媽”就去買什麼;“爸爸”說哪件服不好看,“媽媽”就不穿;“爸爸”不準他看電視,不準他吃零食,不準他出去玩,不準他和尤達來往,就因為尤達父母離婚,是個“問題家庭”的小孩。
江刻明面上照做,心里卻天天盼“爸爸”趕去外地上班。
他走掉了,江刻和“媽媽”才會過得舒心。
江刻猛然想起,他為什麼會想讓唐亦寧生個孩子?
就為了讓留在錢塘?留在家里?其名曰不會再在求職時遭遇職場歧視?
這和當年,爺爺怕沈瑩真跑掉,塞給一個孩子,有什麼兩樣?
江刻以為自己沒有被那些奇葩影響,他厭惡爺爺,厭惡江岳山,厭惡江岳河、鄭馥玲、江可聰,他看不慣他們做的很多事,以為離開家庭的自己是出淤泥而不染。
可事實是,在潛移默化中,他似乎接了江岳山的部分思想。作為一個家庭里的丈夫、父親、兒子,江岳山給江刻做了十年“榜樣”。
江岳山在家里地位很高,是個十足的“獨/裁者”,他不溫、不耐心、不勤快,也不大方,而沈瑩真卻從不會去忤逆他。
對,忤逆——唐亦寧也說到了這個詞。
所以,在眼里,現在的他是個像江岳山那樣的人嗎?
江刻有點兒發懵,聽到江可芯最后說出來的話:“我希他們離婚,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帶著媽媽遠遠地離開爸爸。像他那種自私自利的男人,本就不應該結婚,只適合孤獨終老。”
——
Becka開車帶著唐亦寧來到一家五星級酒店,在車庫停好車后,唐亦寧沒急著下車,把那只大紙袋放到車后座,說:“Becka,這件禮服我放在你車上了,麻煩你幫我還給霍總監。”
Becka驚訝:“你不換嗎?”
“不換。”唐亦寧說,“我今天穿了自己的子,我覺得很好看。”
Becka糾結:“Enrico會罵我的。”
唐亦寧說:“不會,我今天過來,就是要和他說清楚,我和他是不可能的。”
Becka:“……”
唐亦寧跟隨Becka來到酒店一樓大堂,去宴會廳前,讓Becka等一下,想去衛生間補個妝。
宴會廳外就有衛生間,唐亦寧在鏡子前補妝時,一扇隔間門打開,一個穿著禮服的年輕孩走出來,也站在鏡子前補妝。
兩個孩從鏡子里看到對方,都禮貌地笑了一下。唐亦寧描著眉,心想,這孩也是來參加那場慈善晚宴的吧?長得可真漂亮,氣質好優雅。
伍靜璇看著邊孩映在鏡子里的臉,一開始只覺得眼,想啊想啊,終于想起來,這不是江刻秀恩那張照片里的主角嗎?!
就是江刻的——妻子?
作者有話說:
打起來打起來!一鍋端一鍋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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