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看著車壁上，屬于兩個人的倒影。

　裴觀燭如今是什麼表呢？

　他又是從什麼時候，懷疑起了的來歷呢？

　裴觀燭聰慧，察靈敏力過人。

　夏蒹本便從未想過在他面前偽裝自己的來歷，偽裝不了，也沒辦法偽裝，不管是多聰明的人，想必都逃不過他的眼睛，裴觀燭的眼睛大抵能照出這世間所有的謊言與惡意，而那撇腳的說謊話功夫，若是在他面前偽裝了，怕是只能越描越黑，這一點夏蒹是真的切會了，也再也不敢犯。

　而且，本也沒有將自己現代人的特點藏的很好，夏蒹本便是個有些心的姑娘，想必很多時候，都沒有注意過的地方，裴觀燭便能注意到，這種況出現太多次了，年心細如發，夏蒹專心去尋也尋不到的細節，想必他一個眼神便將其能察覺。

　馬車平平穩穩穿過小路，年的指尖將最后一金鑲玉石的蝴蝶發釵發間，墜著流蘇，淺淺搖晃間，有耀眼的亮縈繞開來。

　馬車停在裴府門前。

　夏蒹被裴觀燭扶著下了馬車，看著眼前的府邸稍稍愣住，裴府并不在京師主街，而是在距離主街稍遠的北街，周圍連隨可聞的賣聲都無，四面都安靜，只有微風拂過，門口兩尊石獅子靜靜站著，守門的護衛看見有馬車停下，其中一個忙下了梯子，行了聲禮，幫著車奴一起牽過車馬，打理夏蒹的行囊。

　“走罷。”

　年的手過來，夏蒹著心下那點張，反握住裴觀燭的。

　京師裴府與金陵裴府很多地方都不相同，整個比金陵裴府也小上很多，京師裴府的大小和當時蘇府，蘇循年一個人單獨另建的宅子差不多大，卻不顯小氣，廊檐下掛著紅燈籠，隨風搖擺間，燈籠像是轉起了舞，這是一棟十分正常的宅子，優點的話，大概就是比蘇府還要安靜，府人丁并不多，路過的也全都是走路無聲的小廝，走了那麼久，沒見一個年輕丫鬟，而且周圍就連些添的花草盆栽都沒有。

　一看便不像是有眷留存的宅子。

　夏蒹在心里想，見裴觀燭腳步在一個大廳堂前停住，哪怕知道裴觀燭的父親去了金陵，也忍不住心跳加快。

　“這里，拐進去。”年道。

　“哦。”夏蒹聽著他的話，腳步過門檻，二人繞過一方小院，夏蒹看到了一口被封死的井。

　那是在這座宅子里看到的第一口井。

　而這口井還是被封死的。

　夏蒹視線忍不住落在那口井上，還沒來得及多看兩眼，年的腳步便片刻不留的往前走，夏蒹忙跟著他，腳步繞了幾圈，才終于到了裴觀燭的居。

　“換裳，你是要打扮打扮麼？”夏蒹跟在他邊，想也沒想習慣打趣道。

　“打扮，”裴觀燭微微歪了下頭，淺淺笑起來，“算嗎？”

　年從柜門里拿出一件雪圓領裳，和底下一雙銀靴，夏蒹才明白過來，他說回來換裳不是為了打扮，而是因為繼母去世，一定要穿白，但又不能全白，所以年的裳領口有繡著金線，口還繡有林鳥嬉戲圖。

　年彎下腰，利落將外頭的裳了，出勁瘦的腰。

　晃眼的白，夏蒹趕側過視線，不去看他。

　“好了。”

　夏蒹聽到他說話，抬起眼睛，年捋著被領進去的頭發，墨發寸寸縷縷掉到腰后，有些凌了，他指尖往上，松開猩紅發帶，對鏡重新捋好。

　夏蒹看著他背過捋頭發的模樣，忽然很想過去幫他，指尖微間，年的發帶已經利落綁好。

　“咱們走吧。”裴觀燭彎起眼道。

　“好。”夏蒹點了下頭，和他一起出了裴府。

　……

　進宮路不遠不近，但一路也需要乘坐小轎。

　小轎不比馬車平穩，夏蒹自己一個人搖搖晃晃坐在小轎里，七拐八繞過了宮門，車簾始終放下來，漫長的路，臨到聽見前頭傳來句又細又長的男聲在吆喝著什麼，還沒來及開簾子瞧瞧，小轎便停了下來，一只蒼白的手搴開車簾探了進來。

　“夏蒹。”

　轎外人聲輕，夏蒹眨了下眼，將手放在他的手上，彎腰出了小轎。

　“再往前走不遠，便能到貴妃宮中。”

　皇宮氣派森嚴，到都有值守，夏蒹不敢看，這里的皇宮和夏蒹上輩子在北京見過的不太相似，但又都差不太多，只平白讓一下轎子便閉了，一聲不吭，連臉都不大敢抬起來的被裴觀燭牽著往前走。

　真讓人有力。

　夏蒹不是太喜歡這地方。

　年的影背著，不管路過宮人目，牽著的手，夏蒹看著，小跑兩步跟到裴觀燭邊。

　一直到穿過數座彎彎繞繞的拱門，開始陸陸續續有遇到的宮下人看見裴觀燭會停下來行禮問好，每當們注意到二人相牽的手時，都會不控制的看一眼夏蒹。

　但年始終都沒有松開相牽的手。

　“有些沒意思吧？”裴觀燭偏過頭看向，眼角稍瞇，“很快便到了，夏蒹稍微再忍一忍哦。”

　“好。”夏蒹看著他，點了下頭。

　雖然其實并沒有覺無聊或沒意思。

　但被裴觀燭這樣溫聲表達關心，其實讓覺心莫名很好。

　二人腳步最終停在一宮殿前，夏蒹抬起眼，宮殿輝煌氣派，門口種滿了艷牡丹，紅壁金頂添滿了琉璃磚瓦，一照，閃閃發著亮，門口各站數位宮人，見到裴觀燭和，一個兩個彎腰行禮。

　“給裴大公子，夏姑娘請安。”

　“好。”裴觀燭微微笑著點頭應聲，夏蒹沒想到這些宮人會知道是誰，有些不大自在的被裴觀燭牽著進了殿。

　一進店，先聞到的，竟然是極為濃郁的檀香。

　夏蒹腳步微頓，將頭垂下來，本不敢看，生怕哪里會出了差錯，只看著邊年腳上銀靴往前，最終和他一起停下，眼睛剛看過去，便聽人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鏡奴來了。”

　“是，鏡奴給姨母請安。”

　“嗯，快起來吧。”

　“民給貴妃娘娘請安。”

　夏蒹端端正正按照裴觀燭和說過的話跟行禮方式，對在跟前不遠的貴妃請安行禮。

　卻遲遲沒聽見對面人回話。

　直到一聲清脆磕聲響起，人溫至極的聲音才道，“鏡奴，快上前來讓姨母看看你的傷。”

　夏蒹微頓。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

　夏蒹覺得自己好像有些被這位貴妃娘娘忽略了。

　子稍僵，卻沒太當回事兒，也沒覺得尷尬，反正進宮來也只是為陪著裴觀燭，要他放心而已，到這位貴妃娘娘不太喜歡自己，又聽到說要裴觀燭上前，夏蒹忍不住松了和裴觀燭相牽的手。

　“不必，姨母，我傷已好的差不多了，”年聲音在耳畔響起，回牽住的手，“還有姨母，這是夏蒹，您答應我的可不要忘記。”

　人的視線探過來。

　夏蒹呼吸一窒，抬起眼皮，這才看清楚了這位貴妃娘娘的相貌。

　是一眼，夏蒹腦海里便只剩下了一句描繪的話語。

　國天香。

　人穿著一繁復宮裝，杏蜀錦繡著大片大片的梅花紋路垂在下，映襯極為白皙，卻并不是裴觀燭的那種森然冷白，而是白的像塊暖玉般，看著讓人覺得舒服的白。

　但與對視的一瞬間，夏蒹心中卻驀的升起一極為怪異的悉。

　人的這張臉，和裴觀燭，還有裴觀燭母親宋夫人的都極為相像。

　們家都是這樣勾外翹的眸，里頭瞳仁兒黑的純粹，但人這雙有些不同，如果說裴觀燭的母親雙眼泛著沉沉死氣，那麼人這雙眼就像是生來便會勾人的，一顰一笑，到人心魄。

　“便是夏蒹呀。”

　嫻昌招了招手，修剪的細長圓潤的指甲在日頭下也顯得極為麗，有宮人拿了小墊來放到坐塌上，夏蒹跟著裴觀燭，坐在他的邊。

　“是啊。”裴觀燭道。

　“你坐過來，要本宮好好看看。”嫻昌面向夏蒹道。

　夏蒹微微抿，應了聲嗯，跪坐到貴妃娘娘前。

　不大敢抬頭，一眼便看到人袒而出的，膛上方而白皙的，人揮袖過來，過的眉眼，帶過來一片染著檀香的脂味。

　“抬起眼。”

　夏蒹聽的話，對上嫻昌的眼睛。

　嫻昌盯著看了片晌，轉頭對裴觀燭笑，“是個好姑娘，看著眼神都泛著伶俐，一瞧便知是個聰慧的。”

　“今年多大了？”

　“回貴妃娘娘的話，民今年十七。”

　“好歲數，”嫻昌的手覆上的手，人并不干瘦，就連手都覆上一層白皙的，“本宮當年王府也是十七，日子轉眼便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