冠被一點點摘下來。
直到夏蒹頭上空無一,沒了一點脖子的重量,年手執玉梳,自上往下,給梳發。
“裴觀燭,”夏蒹看著鏡中他垂眼的模樣,“你知道你自己錯了嗎?”
落在發上的玉梳一頓,片晌,才繼續往下。
“嗯。”
“其實你不知道,對吧?”
“我知道,”他說,“我……拿了夏蒹的玉墜。”
話落,裴觀燭看向鏡子里,手一也不了。
夏蒹看著他泛紅,卻沒氣神的臉,片晌,微微笑起來,“不是,裴觀燭,你還是不知道你自己錯了。”
“我錯了……”裴觀燭在鏡子里和對視,玉梳被一下放到桌上,裴觀燭站在后,皺起眉,“我錯在哪里?”
“你看,你就是不知道。”
“我本就沒有錯,”他說,“我所做的一切都是——”
“都是為了永遠和我在一起,是嗎?”
夏蒹轉過,嘆了口氣,手攬著長發,繞過他坐到床榻上,“晚明,這話你之前也說過相同的,你做的事是為了而坐,這是你說的,對吧?”
“是,”裴觀燭腔一下又一下劇烈起伏著,他站在原地看著,“我沒有錯,我本就沒錯!”
“為何夏蒹可以這樣輕而易舉的坐在這里這樣看著我?”他站著,眼眶漸漸泛起紅,“我所做的一切,在夏蒹看來就這麼可笑是嗎?”
“不是可笑,”裴觀燭最大的問題,就是他的思維總是能拐進一個奇怪的角度,明明現在再說問題,但他就是可以將的眼神或話語誤會,夏蒹沒被他繞進去,“你一點都不可笑,如果你可笑,那麼和你相的我又算何?你做錯的,是你一意孤行,不跟我商量,你懂嗎?”
“你讓我怎麼和你商量!”他像是快被氣死了,“我要如何與夏蒹商量!你從來!你從來也不表達你我!我每次問你!每次問你!你都含糊不清!支支吾吾!你要我如何商量!?你有夠可恨的!”
“誰可恨!”他生氣,夏蒹喊得聲音比他還大,“你不要總用這樣的話說我!你自己這樣生氣你不覺得可笑嗎?!我難道說過你一次可恨嗎?!你如果說我可恨那我覺得你更可恨!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你難道不知道是為什麼嗎?你明明可以商量!裴觀燭你不要給你自己找借口!你本就不是因為我支支吾吾含糊不清!是你不信任我!你的一意孤行才造如今這個局面!你懂嗎?!”
夏蒹被氣得,看著他如今的模樣,眼淚嘩嘩往下掉,“你當我不害怕嗎?我從今日梳妝打扮時手就在發!裴觀燭!是你的一意孤行造了我的擔心害怕!你以為你的命是你一個人的嗎?!是咱們兩個人的!”
“夏蒹怕死我又不怕!”這話不知是哪里了他肺管子,“你護著我的命就是為了你自己!”
“你放你媽的屁!”夏蒹氣死了,從床榻上站起扯著他服就將他拉到床榻上來,夏蒹坐下來,他不坐,眼睛看著一側,口劇烈起伏,“我為了我自己?!那你失眠就失眠好了!不吃飯就不吃飯好了!反正吃飯吃一頓又死不了!反正不穿服頂多發個熱又不會死!我不如直接把你用鐵索關起來!讓你哪哪都去不了什麼也做不!那我才是只為了我自己!裴觀燭,你知道你現在在說多傷人的話嗎?你知道你在對一個一直關心你的人說多傷人心的話嗎?”
裴觀燭側著頭,一言不發,直到聽見關心兩個字,他輕呵一聲轉過頭。
“關心?這世間,誰會關心我?”眼淚從他眼眶里流下來,裴觀燭睜大眼睛看,“誰會理我的死活?”
沒人說話。
夏蒹盯著他,好半晌,才笑了。
看著他,一雙杏子眼,彎起來,淚從眼里掉下來。
多可笑啊。
但這可笑,不是可笑自己。
可笑裴觀燭這條命,可笑這個該死的老天爺,可笑怎麼有人到臨死了,都不相信自己被別人關心過。
不是做的不夠多。
夏蒹知道,也明白。
是裴觀燭的過往經歷,造他本不相信有人會對他好,關心這個詞,恐怕他都連聽都沒聽說過,因為他從未到過。
“這就是你最本的問題所在,裴觀燭,”夏蒹看著他,“你永遠也不相信我在關心你,你,你永遠也不信。”
“我沒有錯,”他重復著,眼淚劃下下,裴觀燭不看,“我為了和夏蒹永遠在一起,我沒有任何過錯。”
可以。
這副模樣,就是徹底聽不進去了。
夏蒹舒出口氣,手背了臉上的淚,直接鋪開喜被鉆進去。
累了一天,想了一天,如今覺肩膀上都是重量,裴觀燭的所作所為打了一切,夏蒹這個人什麼都不怕,就怕死,因為人活著才有無限的可能,死了那就一切都定局了,而如今,哪怕裴觀燭喝完了酒,臉上帶著,夏蒹想要忽略,也清楚地知道,裴觀燭的命是真的在一點點流逝。
這就是夏蒹如今恐懼的源所在。
如果裴觀燭僅僅只是了的墜子,讓回不了家,夏蒹都不會心中帶有恐懼。
因為只要人活著,怎麼都能活。
而如今,僅僅只是恐懼,恐懼裴觀燭會離而去。
了繡鞋,裴觀燭僵站著,就像那罰站的還哭著的小孩,夏蒹輕哼一聲,手放到喜服扣子上,到視線,抬頭便見裴觀燭一雙泛著紅的眸正看著。
夏蒹瞪了他一眼,接著自己的裳。
“看看看,有什麼可看的,”夏蒹把貴重的喜服往前一擲,“給我放到凳子上去,占地方。”
年過來,面上淚跡未干,手抱起夏蒹扔下來的服,轉過放到凳子上,夏蒹趁著他轉的間隙,將下下來,還沒等要子,裴觀燭便又轉回來了。
夏蒹轉過,面靠著墻,將下扔到床榻上,不搭理他。
夏蒹能覺到,裴觀燭在床榻前站著,接著,他靠近,夏蒹以為他是來拿下放到木凳上,卻覺床榻深陷,檀香染著酒濃,夏蒹回頭,對上年含著瀲滟的眸。
“你做什麼?”
屋線黯淡,年的面孔落著淺淺的燭,火落在他上,他眼底,他看著,漆黑的眸子像是落著晚星,添著紅的面孔卻泛著意。
年墨發自肩上寸寸縷縷落下來,他上穿著的喜服還沒,夏蒹看著他抿,舌尖探出來,了下,一片瀲滟,“想做。”
他聲音溫,添著酒氣,含著糯。
夏蒹心臟怦怦直跳。
“想與夏蒹相親,”他過來,呼吸之間,夏蒹都能聞到他氣息之間的酒香氣,染著檀香,好聞的不得了,“好不好?”
夏蒹沒說話。
只眼睛看著他過來,呼吸纏間,舌泛著涼,興許是喝了酒的緣故,他呼吸都比往日要重,這種醉意像是從他舌間染過來,夏蒹很快便覺自己的大腦也跟著了。
微微睜開眼,看到了年微睜的眼睛,漆黑的眼瞳斂在睫羽下,舌遞進,夏蒹看見他白若陶瓷般的臉,墜著黑發,好似人偶一般,臉頰卻泛著紅。
到涼意。
他過來,床榻吱呀聲很輕。
裴觀燭直起,眼睛四下查看,舌離去,夏蒹微微蹙起眉,“……怎麼了?”
“頭發……”裴觀燭邊說著話,邊轉頭用眼睛找著四周角落,“總是往下掉,有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綁一下……”
“呵呵……”夏蒹捂住輕聲笑起來,“你過來。”
手拉著喜被往上,蓋到下了,赤白的胳膊探出來,沒用他轉,兩人面對著面,夏蒹手探過他后,將裴觀燭半束起來的長發松下來,年墨發若傾灑的墨一般全都掉了下來,夏蒹的指頭一點點,從年腦后捋過,將他長發全都捋起來,用他紅發帶低低扎起來,他發質好又漂亮,在手里像是冰涼的綢。
夏蒹強迫自己忽略著裴觀燭的視線。
和落在胳膊上,挲著的指尖。
“好了。”
夏蒹面通紅,話音剛落,裴觀燭便過來,夏蒹看著他低頭,親吻過胳膊。
年瓣泛著寒涼,有些發。
“一會兒不能喊得太大聲哦?雖然也沒什麼,”他指尖攬著長發直起,眸直勾勾看著,眼尾微翹,“但這里門墻有些薄,我不太想讓別人聽到夏蒹的聲音,試試捂住,只讓我聽到吧?”
“嗯。”夏蒹應聲,看都不看他了,只瞧著他喜服擺上用金線繡著的花樣,燭一映,泛著亮,一看便知是親手繡好,價格不菲。
呼吸纏,夏蒹閉上眼,視線一片漆黑。
“我從來也沒和其他人做過,夏蒹會嫌我嗎?”夏蒹聽見他的聲音,含著酒氣,散著溫的糯氣。
“嫌?”夏蒹在恍惚不清中睜開了眼睛,心中驚愕,看著裴觀燭的臉,“為何?”
“我知道的太,”裴觀燭低著頭,“是這樣,我就——而且之前,每次若是和夏蒹親吻時,我也都會覺得——你在笑什麼?”
“哎?”夏蒹經他聲音悶悶的提醒,才意識到自己正在笑,面上通紅,哪哪都熱,大腦都像是斷了弦,“我……我覺得,這倒是正常……也可的。”
這本不用裴觀燭解釋。
裴觀燭從沒與任何人做過這件事,早就知道了。
因為是裴觀燭這輩子,連同書中,兩輩子唯一一個喜歡的人。
對此,一點什麼男人不壞人不的想法也沒有,可太喜歡了。
夏蒹是現代人,平日接網絡和現代社會,開放的人一大把,從來也沒談過,和裴觀燭雖然大抵也不算是,但也差不些許,只是他們兩個確實沒什麼過程,裴觀燭雖然格有些問題,但是該給的儀式給的都很足,他們沒什麼經歷,在一起這才沒多久也就婚了。
“我問你件事兒,”夏蒹搭在年肩膀上晃了晃,“你一直到現在,婚當夜才想著做這個,”咽了下口水,臉熱的不得了,“是想著這種事一定要婚之后才能做嗎?”
“不是廢話?”
這大概是裴觀燭頭一次當著人面說這種不好聽的話,他低著頭,面上一片通紅,直紅到了脖子。
夏蒹哈哈大笑,脖子前仰。
“你笑話我。”
他真生氣,也真慌,“……夏蒹嫌我了?”
“不是,”夏蒹看著他,“我覺得你可,喜歡你,覺得自己遇到你真的太幸福了,懂不?”
“遇到夏蒹,我才幸福,”他眼神有些不安的看著,“真的不嫌我?”
“不嫌呢,我告訴你,你可不準聽信什麼男人去外面玩的花才是有魅力,知道沒?你這樣的才有魅力呢,這在我們那里就是守男德,知道不?”
他眼睛看著,夏蒹瞧著他的臉,片晌,咽了下口水,“你過來。”
一聲響亮的親吻。
夏蒹胳膊支著床榻,起用力親了下裴觀燭的臉,就像啄木鳥啄樹一樣用力。
年微頓,漆黑的眼珠定定看著,像是被這一下親傻了,好片晌,他才強著面上止都止不住的笑直起腰。
“小暑,我會努力做好的。”
年繾綣溫的聲音好似落在一片浪里。
夏蒹甚至都沒來及回應他。
下一瞬間,夏蒹指尖便抓住能抓住的一切東西。
夜漸濃,桌上紅燭蠟隨風搖晃,夏蒹約約聽見了自閉的窗欞外面傳來的陣陣風聲。
天氣怕是又要變冷了。
夏蒹側過頭,理智不知飛到何,轉過頭,看見他們的影子被八仙桌上紅蠟燭落著倒映在地上。
紅燭火隨窗欞角落出來的隙的風細細搖晃,夏蒹是看,便覺心臟飛跳,大腦之中的理智早已不知何時斷了線。
什麼都再也想不起來了,天漸濃,紅燭早已燃燒殆盡,天亮時只余蠟燭殘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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