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了，我的寒假作業只有數學沒做完，本來是要等顧念一起做的，好讓他幫我看看。”

蘇穎說：“顧念在樓下，我他上來你們聊聊？”

晨晨擺了擺小胖手：“現在不用，你們什麼時候回來呀？”

蘇穎說：“過完年就回去，你先挑會做的做。”

晨晨“哦”了聲，看著屏幕，撓了撓頭，好像實在找不到什麼話題聊。

就見他那小眼神兒往旁邊斜了一下，抿抿，又斜一下，憋半天，最后用自以為這邊聽不見的虛音兒問了句：“爸爸，可以了嗎？”

蘇穎不由屏住呼吸。

畫面微微晃，眨眼的功夫，看見郭尉一深灰西裝坐在沙發上，左疊起，筆直的線和黑筒把小線條拉得修長。

他肘部撐著扶手，拳抵在邊，另一手隨意搭在膝蓋上，樣子很安靜，但表沒看清。

蘇穎一時心跳快了半拍。

片刻功夫，他起過來接手機。

小晨晨完任務一樣松口氣，撒歡似的跑遠了。

只剩下兩人，反倒不知如何開口。

相隔兩天而已，又像是許久未見。

最后，還是郭尉先問：“舅舅那邊怎麼樣了？”

蘇穎說：“順利的，明早出殯。”

“是什麼病？”

“冠狀脈堵塞導致的心梗死。”

郭尉看著屏幕：“該有的禮數做到位，盡量多安一下舅舅吧。”

蘇穎低聲：“知道了。”

那邊沒接話，空氣忽然之間安靜下來，蘇穎無意間瞄了眼屏幕，郭尉正看，條件反地問了句：“還有事兒麼？

沒事掛了。”

說完瞬間后悔。

郭尉看了下別，問：“那條咖啡斜紋的領帶看見沒有？”

“找找臥室柜最下面的屜。”

郭尉：“好。”

他似乎看到的狀態，停頓片刻，終是叮囑：“多注意休息，回來再聊。”

他要掛斷。

蘇穎：“你……”

晃的畫面再次對準他的臉，郭尉：“什麼？”

蘇穎抿了下：“把晨晨送去家吧，有人照顧。

我今天打過電話了。”

郭尉：“好。”

“……那我掛了。”

郭尉嗯了聲。

蘇穎先收線，一時懊惱，回憶剛才是否語氣太過生，恨不得把話收回重新說，又研究他那句“回頭再聊”的含義，再聊什麼呢？

聊離婚？

一時心煩意，恍然發現，自己的緒已經很久沒隨一個人反復起伏了。

而另一邊，暗掉的手機在郭尉手中反復轉著，他看向窗外，出了會兒神。

天幾乎黑，保姆放假，家中只有他和晨晨，怎麼都覺得周圍過分冷清了。

開車出去吃飯，晨晨坐在后排低頭玩郭尉的手機。

他單手扶著方向盤，從視鏡中瞧了眼：“兒子。”

晨晨抬頭：“怎麼了，爸爸？”

“想吃什麼？”

“披薩和炸。”

他說：“換一樣。”

晨晨抿了抿兒，雖不愿還是聽話地說：“那你說吃什麼就吃什麼吧。”

馬路上很清凈，兩側的行人也步履匆匆，建筑和樹木用節日燈心裝扮過，只可惜無人欣賞。

郭尉眼睛看著前方，隔好一會兒：“那就披薩吧。”

晨晨有點高興，小胖不晃起來。

郭尉換個手握方向盤，緩緩說：“你媽媽今天打電話問過你，六月回來。”

頓片刻：“想不想？”

晨晨垂著眼，不太在意地點點頭。

他又問：“這兩天家里只有你和我，適應麼？”

晨晨這次抬了下頭，有些抱怨：“本來和顧念一起拼拼圖，還差一半呢，他就走了。”

“想他？”

晨晨用手比劃著：“一點點吧。”

“那蘇阿姨呢？”

這話問完，晨晨沒吭聲。

他不經意朝郭尉背影瞄了一眼，撓兩下額頭，半天才答：“也想。”

郭尉捕捉到他的神，便知這答案言不由衷，還想說些什麼，心中卻驀地涌起一無力。

他深深嘆了口氣，終究沉默。

……

出殯這天，天空飄著雪粒。

東邊沒出太，烏沉的天空令氣氛更加抑。

蘇穎跟在送葬隊伍的尾端，抬起頭時，看見前面高高立起的紙幡兒。

他們穿著孝服披著孝帽，抬眼去，盡是白。

瞻仰容時表姐哭得撕心裂肺，幾次去棺木，被人拖著拉回，又拼命往前沖，嘶啞的聲音響徹整個禮堂，痛苦又絕。

蘇穎心被揪了，有些待不下去，與躺在棺木里的老人道過別，然后轉默默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