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姚千雪那看過禮單，知道大概會有些什麼，因而再去看陸無憂這張單子，便覺得他說的沒錯，的確是不多不剛剛好。

既不會人眼熱多，也不會讓人覺得失了面。

就是添妝的那張著實離譜，從沒聽說哪個孩子的嫁妝是要新郎給的，將單子推回去道：“這個就不必了。”

陸無憂毫不猶豫便道：“不要也無妨，讓東西直接跟在車隊後面就行。”

賀蘭瓷古怪地看著他道：“你想給我撐面子？”

陸無憂支著下頜，腦袋微微傾斜道：“不，是怕我丟面子。”

“……”

賀蘭瓷無語了一會，道：“……也行。”

家就算鍋碗瓢盆被褥衫都算上，也確實沒有多擡嫁妝。

賀蘭瓷看完禮單，再去看宅子，想到以後可能就要搬到這裡和陸無憂一起住了，心裡難免有幾分異樣，只是看到東太安街時還是愣了下。

上京不比青州，宅子普遍還是要貴些，東太安街距皇城不遠，達顯貴住的多，則要更貴些。

那邊一套兩三進的宅子，可能都要小幾百兩，雖然他剛靠一篇文章拿到了六十兩，但這顯然不是常例。

依照賀蘭瓷管理自家中饋的推測，陸無憂現在從六品編撰一年的俸，算上朝廷的柴薪銀和翰林院的直堂皁吏銀兩種補，可能滿打滿算也就一百兩左右，維持日常際和生活所需其實相當捉襟見肘。

更何況他們還得親。

猶豫了一下，還是道：“陸大人，我冒昧問下，你銀子夠用麼？……不一定非要這麼好的地段。”

陸無憂驀然笑了，他笑得肩膀直抖，臉都別了過去：“原來賀蘭小姐你是擔心我銀子不夠……這樣吧……”他一邊笑彎了桃花眼，一邊從懷裡取出兩張東西，放在桌上，“你看這夠不夠。”

是兩張五百兩的銀票。

賀蘭瓷愣了愣：“……你哪來的？”

所謂清貧翰林，在熬滿資歷，調任實權職位之前，確實是相當沒錢的。

陸無憂這會倒是斂了斂笑，咳嗽了一聲道：“反正不是貪污來的民脂民膏便是了。”

賀蘭瓷又想起他那古怪的家世，試探道：“……你，家裡給的？”

陸無憂挑眉道：“總不能是我去銀倉裡的。”

賀蘭瓷算是明白了一點，但依然沒能徹底消解掉心中的疑：“……所以你家裡到底是做什麼的？”

“我還以爲你不會問了呢。”陸無憂彷彿就等在這裡，“江湖幫派聽過沒有，你可以理解爲，我父母算是勢力比較大的幫派首領之一，在府管轄之外，當然通常況下是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給你的那枚令牌是我祖傳的，可調令幫派上下。至於錢銀，倒是從來不缺的。”

賀蘭瓷對此十分茫然。

是山賊的意思嗎？

他既然能由人保結參加科舉，現在應當是良民吧……賀蘭瓷自我安。

那廂，陸無憂已出長指，在宅子圖上點了點，輕笑道：“所以挑好了沒有？”

賀蘭瓷看了看圖紙，又看了看禮單，思忖了片刻，突然謹慎道：“……你爲什麼突然這麼了？”

明明之前他還一臉悲愴的長嘆著“前途慘淡”。

“這不是既做了便要做好。難不你也希我在婚宴上大喊‘我不想娶’？”

賀蘭瓷木然道：“那我們估計真的會魚死網破。”

不過說完，那雙水清的眸子這時才消去了些許警惕。

陸無憂也不知道賀蘭瓷是怎麼養的，三年前他還覺得是隻眼高於頂、目下無塵的小孔雀，現在卻變了一隻草木皆兵的驚弓之鳥。

賀蘭瓷又看了一會，似是想起什麼道：“得罪二皇子對陸大人你算是無妄之災，日後走一步算一步……若將來真的累及你的家命，不得已的時候，我們亦可和離。”

他並不是真心想要娶，只是被牽連，雖能解眼下燃眉之急，可如果將來真的不幸由二皇子登位，兩人只怕都兇多吉，能死一個是一個。

陸無憂拿著桌上那隻做工糙的小茶碗端詳了一會，道：“放心，場沉浮，世事難料，若有朝一日我當真護不住你，賀蘭小姐亦可另攀高枝。”

他這麼說，賀蘭瓷反倒鬆了口氣。

最終指了一小宅子，把禮單都推到陸無憂面前，對他綻開一個合作愉快的笑容道：“那日後就……”

“等等……還有件事。”

賀蘭瓷疑：“嗯？”

陸無憂慢悠悠道：“我不是還欠你樣東西麼？”

“……什麼？”

“一條子。”

賀蘭瓷起先還沒反應過來，等想起欠子是怎麼一回事，那張剛消下去熱度的臉頓時又浮上紅暈，有兩分恥道：“不用你賠了，本來我也不想再要。”

“那可不行，我一向說到做到。”陸無憂放了張單子，淺笑晏晏道，“城北東風不夜樓的鋪子，拿著單子去，會有人替你量裁，待繡娘做好，過段時間會送到府上。”他還添油加醋道，“小姑娘年紀輕輕天天穿什麼白，披麻戴孝似的，不吉利。”

賀蘭瓷不由道：“你自己還不是！”

陸無憂道：“我那是白公子風度翩翩。”

賀蘭瓷道：“我還是白小姐清新俗呢。”

陸無憂勾起脣角笑了：“……傻不傻啊。”

“……？”

賀蘭瓷突然很想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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