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間的茫然,像心空了一下,變得一片空白。
好一會,賀蘭瓷纔開口道:“……都是過去的事了,我已經沒有在怕了。”
陸無憂的聲音低沉,帶點悶道:“我知道。我爹孃的江湖幫派在各地都有人手,這件事我會繼續查下去,爭取在你爹調過去之前,把益州那邊的事弄明白。若真如你夢裡見到的那樣,估計你爹的調職到赴任,那邊都已經設好了局,只等請君甕……就算萬一來不及,我也會幫你想辦法的。”
賀蘭瓷下意識在他懷裡點頭,能聽見陸無憂一下一下的心跳聲,像擂鼓。
稍稍擡起頭,能順著他的下頜線,看見陸無憂微垂下的眸子,和微微抿起的脣,心念了,想著這時候是不是應該要去親一下。
卻被陸無憂按住了肩膀。
陸無憂輕聲道:“用不著爲了這種事謝我,我本來就要查,也是隻順手。”他微微側過頭,“我之前跟你說的,你用不著爲此煩惱,本來也就隨便說說。你做什麼……自由隨心一點就行。”
今天依然是很難懂的陸無憂。
***
姚千雪上回見了賀蘭瓷,覺得似乎不開心,便邀請出門進香,還很道:“不去覺月寺了!我們去法緣寺!那裡求姻緣求子都很準的——去的幾乎都是子,要麼便是定過親或者已經婚了的。”
以往賀蘭瓷一般一兩個月會去一次,也當放鬆。
自從出過李廷那個事已經許久沒出門進香了,想了想,還是應下。
陸無憂得知,頓了頓道:“所以你覺得你連上個香,都要特地告知我。”
賀蘭瓷道:“你回來之後發現我不在了怎麼辦!”
陸無憂道:“……我可以問別人。”
賀蘭瓷默了默,覺得陸無憂也很誤歧途:“我跟你說也是尊重你,不代表我不自由!”
陸無憂也沉默了一會,道:“你可以再肆無忌憚一點。”
“上房揭瓦嗎?那我已經做過了。陸……”還是不知道怎麼稱呼他好,“你這是在揠苗助長,雖然你說想讓我更自由,但我也不可能突然變……未靈那樣。”
花未靈是真的自由散漫。
不止想出門就出門,想回來就回來,最近甚至開始把那個撿回來的人也一併帶出門了,撿回來的那位公子似乎也覺得自己沒有名字很麻煩,便給自己起了個名字“慕凌”——意圖昭然若揭極了。
這位慕公子天像個小尾似的跟著花未靈,逛街,他就抱東西,去茶樓,他去作陪,去聽戲,他也作陪,就連去脂裳鋪子,他都能笑瞇瞇地跟著去挑東西。
賀蘭瓷很擔憂,陸無憂還是那句話:“心比你大。”
此刻陸無憂聽完的話,倒有點不自在,他道:“知道了,反正若是早點下衙,我就去接你。”
法緣寺的香火也很鼎盛,不過往來的子明顯多了許多。
進門的木欄上,便掛滿了求緣的紙箋,沒有署名,也看不出是誰,進到裡頭,有一顆參天的紅花樹,此刻樹上綴著層層疊疊輕盈的紅綢布條,迎風招展,煞是好看,這棵樹的別名便——月老樹。
姚千雪喜歡來,但賀蘭瓷對姻緣之事別無所求,所以從未來過。
同姚千雪進了寺廟中,賀蘭瓷迎面看見對面走來一個年輕男子,他穿著常服,長得十分俊朗,滿面肅然,周帶著一淡淡的殺伐氣,賀蘭瓷當即便想避開,姚千雪一把拽住道:“你都親了,怕什麼!齊川你又不是沒見過。”
來人正是姚千雪的未婚夫婿,錦衛指揮僉事宋齊川,兩人明年初便要完婚。
賀蘭瓷還是覺得有點尷尬:“要不還是……”
姚千雪知道在憂心什麼,當即笑著道:“小瓷,你放心,他見過你的,對你沒什麼意思。”湊近道,“他要是對你能起了心思,我纔不會嫁給他呢!”
賀蘭瓷只好留下當個多餘的人。
宋齊川是兵部侍郎宋大人的二公子,早年還去沙場歷練過,從武舉仕,和表姐姚千雪是正兒八經的門當戶對,賀蘭瓷聽姚千雪說過許多,人卻只照面見過兩次,但總覺得他和那個會給姚千雪探聽日常八卦的人對不上號。
他看起來異常不茍言笑。
但姚千雪卻似渾然未覺,上前一把便挽住了宋齊川的胳膊,滿臉輕鬆愉快的笑意,說話聲音也突然變了:“川川,你來啦!”
有種說不出的嗲。
賀蘭瓷略微有些詫異地看向自家表姐。
宋齊川淡淡開口道:“嗯。”
姚千雪挽了他的胳膊,仍舊笑道:“最近公務累不累呀?”
宋齊川道:“還好。”
姚千雪似完全不覺得他冷淡,腦袋在他胳膊上蹭了一下,道:“總覺得你好像瘦了,下回我再給你燉湯送去。對了,最近有沒有什麼有趣的事?”
宋齊川剛纔還抿著的脣在姚千雪蹭過來時,微微上揚了些許,然後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
“川川最好了!”
姚千雪歡呼了一聲接過,立刻鬆開他的胳膊津津有味看了起來,還湊過頭來要分給賀蘭瓷。
賀蘭瓷低頭看去,但仍對二人相模式微微有一震撼。
不過目第一行便看見——安定伯婚,二皇子堅拒。
賀蘭瓷立刻凝神,容倒是很簡單,二皇子訂婚的那位小姐正是安定伯的嫡,親事定得很早,這位小姐聽聞子很,出不高不低——主要是定的出超過了大皇子妃,朝臣又會開始瘋狂上奏章提意見。
現下,當然也沒好到哪裡去,二皇子親事一拖再拖,人姑娘都快二十了,還沒完婚,父親自然有意見,朝臣也不同意,於是正在上書要求二皇子儘早完婚。
但誰都知道,完婚的下一步,就是得去就藩。
大皇子是順位儲君,自然不用離開,二皇子和他既非一母同胞,又有競爭關係,爲了早立國本,一定會讓他趁早滾蛋。
二皇子的態度倒是很堅決,說父皇春秋鼎盛——這是屁話——兒臣婚事不急於一時,堅決不肯就範。
下面幾條則是各家婚配八卦,婆媳妻妾爭鬥也有不。
宋齊川顯然也是挑細選過,既能滿足孩子的八卦心態,又不涉及機,是尋常可知的事。
姚千雪看得滿足,忍不住又向宋齊川,道:“川川,你真是太好了,我真想明天就嫁給你!”
宋齊川平直的角又開始上揚,道:“很快。”
“你就是全天下最厲害的錦衛,不對,是最厲害的武將!”姚千雪眉眼都是笑意,“能嫁給你,我真是太幸福了!”
賀蘭瓷跟在旁邊忍不住頻頻側目。
沒見過兩人相,第一次知道表姐在未婚夫面前是這樣,不止語氣變得嗲,就連整個人都洋溢著一說不出的緒。
怪怪的。
宋齊川去幫們買緣箋,賀蘭瓷忍不住道:“你們平時都是這樣嗎?”
姚千雪道:“對呀,你們私下不是這樣的嗎?啊,我不是說要讓你也像我這樣……”回憶著當初所見陸無憂的模樣,思忖道,“你那位夫君瞧著應該是個……會甜言語的人吧,小瓷你這樣,他沒道理不對你……”
賀蘭瓷覺得這真很難形容。
和陸無憂一向有事說事,言談間很多時候還要打打機鋒。
比起甜言語,他好像更喜歡在面前胡言語。
“總之也不一定都是我們這樣,你不要多想!只是齊川他比較木訥,我才覺得我應該多說點,順便再哄哄他,他很好哄的。”姚千雪忍不住笑道,“我一誇他,他就恨不得什麼都替我做了,當然,他人也很好的。”
賀蘭瓷又若有所思了一會。
法緣寺售賣緣箋的地方,一直大排長龍,宋齊川也是排了一會,纔買到了兩隻。
開過的緣箋還附贈一個小錦囊,可以帶回去隨掛,也可以就掛在法緣寺的祈緣架上。
在專門寫箋的地方猶豫了一會,賀蘭瓷握著筆想了半天,鄭重寫下了四個字:願君無憂。
寫完箋,姚千雪又道:“法緣寺的籤也很準,你要不要去求一隻。”
賀蘭瓷想想,點了點頭。
兩人去往求籤時,道路兩旁栽種了一些小的月老樹,也都掛滿紅綢,第一次來,忍不住四看看,卻突然眼尾瞥見一個男子的影進了一間偏僻廂房。
畫面一閃而過,賀蘭瓷總覺得有些眼。
兩人求過籤,賀蘭瓷手裡拿著上籤,姚千雪卻到了一張下下籤,哭喪著臉,宋齊川不茍言笑的臉瞬間浮現出張之,手足無措不知道怎麼安,看樣子幾乎想把那個籤筒給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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