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瀾十分開心地領著進了楚府。
賀蘭瓷的份雖然在上京這種遍地權貴的地方算不上什麼,但到了地方上就不一樣了。
爹是都察院左都史,掌監察,一定程度上還能決定地方員的生殺大權。
楚大人當即親自迎了出來。
這是位五大三的漢子,健碩,滿臉絡腮鬍,待楚瀾介紹過之後,他當即便大拍膛表示:“賀蘭夫人儘管住下,若有什麼要求,跟瀾兒說便是。”
賀蘭瓷道:“多謝楚大人,不過……我想知道,我夫君他……”
然而一提到這件事,對方卻彷彿一無所知的樣子道:“賀蘭夫人,此事我確實毫不知,你不如去問問江安知府,此案是由他負責。”
賀蘭瓷對鏡整理了一下冠,穿白,本就孝素,倒是省了事。
只是出門時,沒戴帷帽也沒坐轎子,楚府距離知府衙門離得並不遠,堂而皇之帶著霜枝和紫竹等人走了過去。
一時差點造了街巷擁堵。
飛快地,那位傾國傾城的賀蘭小姐親自來益州尋夫的消息便傳遍了大街小巷。
擺攤的,吃飯的,閒逛的,統統都跑來圍觀。
賀蘭瓷實際上比想象得還要有名一些,全仰仗於曹國公世子李廷和陸無憂的名聲。
不管是和世子爺,還是和連中六元的狀元郎,都是極有趣的茶餘飯後談資,隨著出行人以訛傳訛之下,間或還能混進去一點更稀奇古怪的傳言,比如歪打正著的大雍皇子和北狄王子,還有……
總而言之越發將妖魔化了。
並且人人堅信,果然還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你看最後抱得人歸的,還不是文曲星下凡的狀元郎,所以還不快給我滾去好好讀書!
不讀書上哪娶老婆去!
但對於這位活在傳言裡的賀蘭小姐,更多人的印象還是一個單薄的人形象,畢竟上京離得遠著呢,很多人可能一輩子都去不了。
誰能想,竟然真的來了!
是活生生的!
不久之前衆人見到那位清雅非凡,一笑起來俊俏得令大姑娘小媳婦都不由捂心口,且言辭溫潤有禮,風度翩然的狀元郎時,還曾猜想過,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兒才能配得上他。
如今一見,瞬間明白了。
這兩人估只是站在一起,就登對奪目到舉世無雙了。
唉,只可惜那狀元郎……
天妒英才啊。
賀蘭瓷在流言聲裡相當平靜地踏進了衙門,畢竟對這些已經幾乎可以視而不見。
知府衙門裡顯然也沒料到剛進城沒多久,就來登門,一時顯得有些慌。
賀蘭瓷想過先打探打探消息再徐徐圖之,但說實話過去這麼久了,真要有什麼紕早也被掩蓋了,不如出其不意——而且也不想再等了。
一個看起來十分清瘦留著長鬚的師爺快步走來道:“見過賀蘭夫人。鄙人姓劉,腆爲府上師爺。唉,還請夫人節哀順變,夫人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不過……”他似很是憾地嘆氣道,“當日燒焦的首一共十五男,也不知份,故而仍未發喪,但……”他用袖子抹了抹眼角,“沒想到陸兄他這麼年紀輕輕就……”
賀蘭瓷輕聲道:“卷宗可以給我看一下嗎?”
劉師爺道:“呃,這我得去請示一下府臺老爺,他現在正忙著搶修河堤的事,估計一時顧不上……我們益州這會也是慘啊,暴雨起洪澇,青瀾江決堤大半都在境……”
賀蘭瓷聽他訴了會苦,繼續很平靜道:“那我能去看看那些首嗎?”
劉師爺一愣:“這首早都腐敗了,怕是會嚇到夫人,而且……”他還很心地描述了一下那些首的可怖。
賀蘭瓷攥了攥手指,道:“無妨。”
劉師爺眼中微微閃過一驚詫道:“既然夫人堅持的話……”
他也沒料到這位看起來貌至極的纖弱居然這麼鎮定。
怕當然還是怕的,但這時候怯只怕就被隨便糊弄過去了,賀蘭瓷定了定神,跟他去了停的義莊,遠遠便嗅到了一難聞的氣味,薰著艾草也掩蓋不掉。
劉師爺道:“我們現在實在是人手不足啊,所以這首就暫且放在這了……”
義莊裡麻麻擺著棺材。
劉師爺指著其中一列道:“夫人真要看?”
霜枝扯了扯的袖子。
賀蘭瓷點頭,示意往後面躲些。
劉師爺捋了須道:“來人,幫夫人啓開。”
即便有心理準備,但還是一瞬間讓賀蘭瓷瞳孔震,閉了會眼睛,告訴自己人死了都一個樣,也不是沒見過路邊得快死的行人,繼而又想起了當初蕭南洵給看的死鹿。
沒過多久,賀蘭瓷睜開眼睛。
開始慢慢回憶著陸無憂的量和手足長度等等,開始一個個比對,朝夕相這麼久,對他的貌也很瞭解,賀蘭瓷仔細看過,確定每一個都沒法完全對上,才徹底放下心來。
那到底只是個夢。
陸無憂一定沒事。
但這一幕落在別人眼裡,委實有些嚇人。
甚至開始讓人懷疑這真是賀蘭史家的小姐?不是冒牌貨?但看臉應該不太可能冒充……
霜枝都也快嚇呆了,從進義莊就有點惴惴不安。
賀蘭瓷道:“多謝劉師爺,不知這些首還有名單嗎?那起火的木料庫又在什麼地方?還有……”想了想道,“不知我夫君在江安城時,都喜歡去什麼地方,認識了些什麼人?”
輕音泠泠,平靜至極。
劉師爺面難道:“這……陸兄他遊廣泛,上至達顯貴,下至販夫走卒他都有談過,這在下也不知啊……在下也只是與尊夫吃過兩頓飯,要不,夫人還是去濟王府上問問?陸兄去濟王府上傳旨,濟王還盛邀請讓他多住些日子,說想讓小郡王和府上幕僚多跟他學學。”
遂,賀蘭瓷轉道去了濟王府。
濟王妃也盛接待了,這位雍容華貴的王妃抹著眼淚道:“當真是可惜了,小陸大人這般的人才品貌,若不是他已經親,我都想招他爲婿了……”
賀蘭瓷:“……”
這話是不是說得有點問題。
濟王妃似乎也意識到問題,忙道:“啊,小夫人你可別誤會,這只是我一廂願罷了。不過我也很能理解你,我夫君要是這般出衆,又走得這麼……你要是願意,可以在我們王府上住一陣子,原本給小陸大人準備的房間還留著呢。”
賀蘭瓷不尷不尬道:“多謝王妃好意,還是罷了。”
走完這一圈天都快黑了。
賀蘭瓷心道,已經這麼努力地招搖過市了,陸無憂只要還在江安城裡,就算是傻的也應該知道來了吧!
只是還未見到陸無憂,先有人送了封信來。
霜枝愣愣道:“有人撞了我,然後丟到我腳下的,丟完他就走了。”
賀蘭瓷接過,仔細查看後,拆開了信。
信上道:尊夫之死另有,若想知曉,便子時以後到城東一間名爲“芍藥香”的胭脂鋪子一敘。
若是隻有一個人,肯定不敢去。
但只猶豫片刻,賀蘭瓷便決定去犯這個險,在上京可能還會投鼠忌怕得罪人,怕暴了陸無憂護衛的手引起懷疑,鬧出事端來,到了益州膽子明顯大了許多。
事先讓紫竹清楚位置,子時剛過,賀蘭瓷便從楚府後門溜了出去,手裡還意思意思拿了一疊黃紙。
楚府守門的一看便知要去做什麼,當即還低聲音道:“夫人節哀。”
賀蘭瓷抿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悲傷一點。
出了門,戴上帷帽,不一時便到了城東那間胭脂鋪。
鋪子掩著半扇門,只有一點燭燈亮。
一共帶了十個護衛出來,六個藏在附近,四個跟在後面,賀蘭瓷一隻袖子底下藏著匕首和鐵簪,另一隻則帶著逃生用的多層手鐲和一支短弩,上還藏了些陸無憂給的藥。
進到鋪子裡,只見櫃檯後面站了個面龐白淨的掌櫃,晚上看去還有些白得嚇人,他撥著算珠道:“夫人是來買胭脂的?剛巧咱們這有新到的胭脂,您要不要進到裡面看看……只是裡面小,可能容不下這麼多人,夫人至多隻能帶一個護衛進去,不知可不可以?”
賀蘭瓷想了想,把紫竹帶了進去。
毫無疑問,他武藝最好。
通過櫃檯後面的長道,進到裡面,霍然寬敞起來,似是個廂房。
對面站著一個十分陌生的年輕男子,看著打扮家財頗,他瞧見賀蘭瓷頓時眼前一亮,出賀蘭瓷極其悉的表,隨後便道:“賀蘭夫人,可當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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