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場面裴清沅確實沒想過。
覺明方丈給的錦囊似乎有些燙手。
攥在手心里,低頭看了好多眼,可始終沒有打開。
趙然著手站在床邊,心里著急,上偏偏不敢催。
趙行護著姜莞坐在床尾的圓墩兒上,看趙然不爭氣的樣子,無奈的別開眼,也懶得管。
長輩們自然都在外室坐著等,也是趙然求的。
就怕進了室中,又要說裴清沅,反而弄得裴清沅更不自在。
還是姜莞先開的口:“表姐,覺明方丈是得道高僧,他說的話,你該信,總不可能是我們有這樣大的本事,串通了方丈大師一起來騙你的。
這個錦囊,你打開看看。
你都拿了好半天了,怕什麼呢?”
“我沒有怕。”
就是。
姜莞也不拆穿。
畢竟自從出事之后,的心一直都不好。
從前聽人家說,經歷過重大變故的人,總是會格外的多疑敏,也多心。
一個不小心,就容易讓心里生出一刺,經年累月,越扎越深。
而且在裴清沅的事上,姜莞也確實相當的有耐心:“表姐,我方才同你說了那樣多,這是我自己經歷過的,否則也不會讓二哥哥帶著表兄特意往大相國寺再跑一趟。
而且你也聽二哥哥和表兄說了,他們今天去,覺明方丈是早就算到了他們會去……”
“珠珠,別說了。”
趙然抿了抿,聲打斷姜莞:“讓自己選擇,這個錦囊,實在不想看,就先收起來。”
這屋里的人,沒有不為他好,不為裴清沅好的。
照理說來,他恨不應該在這種時候還要拆臺。
只是他看得出裴清沅的猶豫和掙扎。
實在不想強求于他。
他說了,他等得起。
何況有了覺明方丈的那番話之后,他心中意更滿當當,絕對不會在此刻就著裴清沅做什麼決定的。
趙行皺了下眉頭。
只是終究沒說什麼。
分明是為了趙然好,他倒先來拆臺,不過有可原,也可以諒。
趙然略彎了彎腰,跟裴清沅說話的時候,嗓音越發下來:“說了這麼半天話,累不累?要不先休息會兒吧?”
裴清沅抬眼看他。
他眼底的意太過濃郁,那樣直白,都是自己家里人,確實沒什麼好避諱的。
看著,心頭震了震。
覺明方丈的話確實可信,至于趙然,他則是完全奉為金科玉律。
本就很難勸他放下,如今有了覺明方丈那什麼三世緣的話,他更不可能放得下了。
裴清沅收回目,靠在枕上,著錦囊,抿了抿:“我想跟珠珠說會兒話,行嗎?”
趙然和趙行一起退了出去,到了外間兩個人又勸了長輩一番,連同長輩們一起帶了出去。
就連邊當差伺候的小丫頭們也讓裴清沅打發了。
長安和長寧也沒留下。
只剩下裴清沅和姜莞兩個人的時候,遞了一只手過去。
姜莞順勢接過來,索起,往床榻上坐了過去。
也嘆氣:“表姐,聽了覺明方丈那些話,還是怕?”
“不是怕。”
裴清沅臉上難得的有了澹澹的笑意。
握著姜莞的手心了兩下:“那種覺很微妙,所以想跟你說說話。
我出事之后,原本是下定了決心,就這樣算了。
阿娘跟阿耶進京,我跟阿娘也說過,便是終生不嫁,難道阿耶還要把我趕出裴家,不肯養我嗎?
我沒跟說,我是真的沒再想著嫁人的事兒了。
你想想我這一兩年時間里,都經歷了什麼?
我是個尋常郎,沒有那麼寬廣的眼界,更沒有那樣的懷,不似你,除了男之事,思慮良多。
對我來說,相夫教子,本就是第一要的事。
再則,便是家族榮耀。
我沒有嫡生的兄弟,以后雖然是做出嫁的,卻也要考慮后的家族。
可從我來了京中,韓家退了婚,表兄這邊,似乎有了不錯的結果,我又墜崖出了事。
對于這些,我的確是不敢抱著期待了的。”
姜莞終究不是裴清沅。
能理解,卻也是真的沒有辦法完全的同。
聽裴清沅這樣說,姜莞只覺得口一疼,也不知道怎麼勸才好。
“覺明方丈的話該信,我當然知道,我自己原就多信這些,連你們素日里不信的人,都信了覺明大師,何況是我呢?只是……”
拖長了尾音,自己也嘆氣:“有些轉變來的太快,是很難讓人一時之間就接的。
我有些轉不過來。
才那樣信誓旦旦的說不嫁人了,也讓表兄不要等我了。
甚至同表兄說的很清楚,讓他別在我上浪費時間。
難道我現在立馬轉了話鋒,說那行吧,你們去籌備婚事吧,我愿意。
這什麼了?”
翻來覆去,言而無信,大概是想說這些。
到底覺得難以啟齒。
姜莞總算是弄明白了。
但也因為聽明白了,才長松口氣,徹底放寬心。
這都是小事。
慢慢的就好了。
只要先前的心結能解開。
這趟大相國寺就沒有白去。
姜莞笑彎了眼:“表姐的意思我明白了,那咱們就不著急,橫豎眼下最要的是養病,你養好子最重要,表兄不是也說了不會你,你看他那態度,什麼都順著你,你不松口,他連問都不敢多問一句。
姑母和小姑母那兒也不會說什麼,再不濟,都有表兄替你扛著呢,讓他替你挨罵去。
你就什麼也別管,什麼都不要想,就專心養病。”
反握上裴清沅的手:“這樣多好啊,前幾天你老是不肯說話,也沒有什麼神,瞧著怪嚇人的,偏偏我懷著孩子,二哥哥又總不想讓我過來,生怕我累著了似的。
早知道是這樣,我早就該想到覺明大師,一早讓他們兩個到大相國寺去,你也早不會如此了!”
其實也不是的。
就算是現在,真的要完全放下心結,也還是要一段時間。
只是對于裴清沅來說,愿意接,學會放下。
畢竟覺明大師說,對來說,有如重獲新生。
從前是一生坎坷,命途多舛,經此一難,才得余生順遂。
如果以后都是順遂安康的,那相比之下,毀了容,好像也沒有特別難以接。
從來不是最看重自己容貌的人,盡管年輕郎沒有不惜自容的,但惜,不代表極看重,視之如命。
難過的,只是自己的這些遭遇和經歷。
好似所有的意外都發生在上。
發生的太多了,總會讓人對生活失去信心和希。
更不要說本就不是個很樂觀的子。
姜莞見面緩,才有試探著問了一句:“這些要我幫你回稟長輩們知曉,或是私下里告訴表兄一聲嗎?”
裴清沅不是打算要吊著趙然,所以心里想開了就是想開了,話可以跟姜莞說,就不至于要瞞著其他人。
私下同姜莞說,無非是孩兒家的小心思,多有些不好意思。
這會兒聽了姜莞問,幾乎毫不猶豫就點了頭:“你替我去說,我……我自己不好意思。”
·
從裴清沅院里出來,趙然就等在月門外,趙行也在。
他疾步上來,可還沒來得及到姜莞一片角,就被趙行隔開了。
趙然撇撇,問:“怎麼樣?沒事吧?清沅沒跟你說什麼不好的話吧?覺明大師的錦囊寫了什麼你看了沒有?”
他問了好多話,趙行劍眉蹙攏,攬著姜莞肩頭,瞪他:“問這麼多,讓先回答你哪一個?”
姜莞扯了扯趙行袖口,然后問他:“阿娘和姑母們呢?正好我替表姐回幾句話。”
“到花廳那邊去了,我陪你過去。”
趙然誒的一聲,姜莞已經開了口:“表兄一起過去吧,邊走邊跟你說。”
他才收了聲,跟在趙行和姜莞后往花廳那邊去。
路上也果真把裴清沅的態度和那些話說給趙然聽。
一回頭,見他滿臉喜,姜莞也笑起來:“現在放心了?”
“放心了!放心了!”
但他惦記著那個錦囊,又追問道:“錦囊呢?”
姜莞搖頭說不知道:“表姐也沒有打開,等以后有機會,你自己去問吧。也或許——”
拖長了尾音,回著小院的方向:“表姐是個很容易知足且滿足的人,有了覺明大師那些話,愿意慢慢地放下心結,學著接,覺得現在這樣的況對來說已經足夠好,至于錦囊里面寫了什麼,未必那麼想知道。”
沒明說,但趙然和趙行都聽得出來。
那是怕錦囊里面再有什麼變故。
不如不看。
這段時間過得太苦了些,好不容易得了些甘甜,不想再節外生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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