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老人瓦和他的伴

三人走後，百耳先煮了點東西吃，然後才去理那兩隻小耳。因為有諾拿過來的爪和甲片，剝皮剖腹倒是極輕鬆，只不過在切割頭和四隻爪子的時候還是要用石刀。而每次在用石刀費老勁切割的時候，他都會無比懷念前世那鋒利的刀和匕首。

學著人們將砍一塊一塊的，然後跟臟一起放到雪地中讓它凍，最後才收進帳篷。至於那一大堆皮，他的帳篷中放不下，只能堆在外面。等一切都收拾妥當，天已經暗了下來。他提起之前預留下來的半片小耳，正打算去找穆，讓他帶自己去瓦的帳篷，帳篷的皮便被人掀了起來，穆笑嘻嘻地鑽進頭來。百耳不由地歎這裡的人真實在，哪怕只是隨口的一提，也會被放在心上。同時暗暗警告自己，以後說話做事要注意，別惹人誤會。也許他只是笑言，但別人卻說不準就當真了。

老瓦家住在與允家相隔不遠的一個集帳篷區，這裡住的大多是年紀大沒有孩子的老人和亞。百耳後來才知道，這裡亞孕育子嗣的能力很低，這也是為什麼原主流產後越發不被眾人待見的原因之一，也是曾經功孕育了小人穆的尼雅就算離開了允仍被眾人追捧的原因。

到老瓦的帳篷時，老人正在用石刀使勁地刮收回來的小耳皮。看著一團團掉落的灰，百耳心中雖然疑，但卻沒表現出來，打算回去再問穆或者允。

“搭帳篷？”老人似乎很不喜歡百耳，除了進來時他抬頭看了一眼，而且那一眼有大半部分還分給了那半片小耳外，其他時候表現得都很冷漠。倒是老人的伴贊贊態度比較溫和，還沖著他們微笑。

贊贊看上去比瓦年輕了許多，頭髮雖然也已花白，有些，但臉上皺紋很淺，五清雋。他跪坐在火坑邊，腰桿得筆直，手裡拿著皮和一尖細的黑針狀如同補服那般在做著什麼，神說不出的安詳寧靜。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百耳對這裡亞逐漸積累起的反突然就淡了許多。

“是。搭帳篷期間，飯食由在……我提供。”百耳記憶中跟這老人似乎沒打過道，於是只當他對所有都這樣。上一世他見多了脾氣怪異的高人，因此並不是如何在意。

聽到這，老瓦終於起了眼皮，但不是看向百耳，而是看向自己伴清瘦的臉和，已開始混濁的老眼裡閃過一憐惜和愧疚。

“你那有沒有苦紫麻？”他沒有立即應，而是問。

“有。”百耳聞弦歌而知雅意，不等對方提出，已主道：“等會兒我就給你送一些來。”

瓦沉默不語，提著刮乾淨的小耳皮出了帳篷。百耳愣了下，不知該跟還是不該跟，這時一直沒說話的贊贊抬起頭對著他們出溫和的微笑。

“坐吧，百耳。老瓦出去用雪把皮洗乾淨，一會兒就進來。”一邊說，他一邊沖穆招了招手，慈地喊：“穆，過來。”因為沒有孩子，所以看到小孩總是特別的喜歡。

穆看了百耳一眼，見他沒有反對，立即放開他的手，蹬蹬蹬跑到贊贊旁邊，笑嘻嘻地喊了聲：“贊贊阿亞。”這裡稱呼祖父輩的老亞人都為阿亞，老人為阿爺，父親輩的可以直接喊名字。

“乖。”贊贊了小穆的腦袋，然後在背後掏啊掏，掏出半個掌大的黑薯來往穆手中塞，“給穆吃。”黑薯表皮皺的，有切過的痕跡，看得出放了很久，主人一直捨不得吃完。

百耳這時也走了過去，跪坐在火坑旁，不著痕跡地掃了一眼那黑薯，對於老瓦提到苦紫麻的心思猜到了幾分。

“贊贊阿亞，我不要，我家有呢。”穆現在不缺吃的，哪裡肯隨便接別人的吃食。

他原也是一番好意，知道兩個老人生活不易，他因為年紀小還能每天分到一個黑薯，而老人們就跟他的父親允還有諾一樣，除了今天傍晚，也有一段時間沒有分到食了，這半個黑薯只怕還是以前省下來的。他怎麼忍心拿。

然而百耳卻注意到老亞人臉上的笑慢慢淡去，眼中有黯然劃過，忍不住開口微帶嚴厲地訓斥穆。

“長者賜不可辭……”說到這，百耳頓了下，暗中呸了自己一口，才又若無其事地道：“贊贊阿亞給你，你就拿著，哪那麼多廢話。”他確實喜歡這個小人，把他當了自己的子侄，所以說話間不自覺了一分客氣，多了兩分隨意。

穆覺得自己好像被罵了，頗有些委屈地瞟了眼百耳，但仍聽話地從贊贊快要收回去的手中接過了黑薯，“謝謝贊贊阿亞。”這孩子倒是機靈，面向贊贊時又笑得一臉歡喜了，惹得老亞人一抱將他抱進懷裡，親了親他的額頭。

“贊贊，那皮你們弄來做什麼？”既然脾氣古怪的瓦不在，本來打算把問題帶回去的百耳便省下了這個麻煩，直接開口詢問看起來很好說話的老亞人。

“等瓦把皮上的弄乾淨，就能煮來吃了。”贊贊看向百耳，他雖然同樣的面黃瘦，但臉上一點也沒有愁苦之，始終帶著溫暖的笑容，讓人一看便心生好。

“煮來吃？”百耳心中一，差點失態。

“是啊，這新鮮的皮要比干皮和多了。今天瓦弄了很多回來，也許能讓我們這把老骨頭撐過這個雪季呢。”說到這，他下意識地了胃，臉上出一他自己沒有察覺的不舒服。

百耳注意到他這個細微的表，猜到幹皮就算煮過仍然很，讓因為年紀大腸胃牙齒都不太好的老人很難消。所以，那半個黑薯在老人眼中其實是比更珍貴的東西吧。思及此，他角微，再次到了發現此地生存艱難時那種難以言喻的悲哀。

而旁邊聽著他們談話的穆卻眼睛一亮，說：“原來皮也能吃。我要告訴阿父和阿諾去，以後記得多收集些皮，等我們分不到食時，也不怕肚子了。”

百耳聽得心中直發酸，忍不住手了他的頭，想說以後都不會讓你肚子。話沒開口，瓦拎著得乾乾淨淨的皮走了進來，給了贊贊。贊贊接過來，放在切的石板上砍一小塊一小塊的，丟進鍋裡。他們用的是陶鍋，外壁熏得發黑，上面可看見細小的裂紋，顯然用了很多年了，也間接證實著年輕時他們必然也有過很好的日子。

“什麼時候做，來我。”瓦這時才正式回答百耳，說完，便不再理他，又自去做自己的事了。

百耳見目的達到，便起告辭。贊贊有些捨不得小穆，但也沒多說什麼。

百耳留下了那片小耳，帶著穆出了瓦家的帳篷，沒走多遠，贊贊追了出來。

“百耳，你把搭帳篷要用的皮送些過來，我和瓦閑著沒事，能幫你弄幾張。你也好早點搭上帳篷。”他著手，神有些窘迫，像是怕被拒絕，但笑容仍然溫得讓人心中發。

百耳看著他，莫名想起自己早亡的母親，而後又為自己竟然對著一個與男人相似的亞人起這樣的念頭而到怪異，忙拋開心中古怪的覺，笑道：“好，我一會兒就拿過來。”

贊贊似乎松了口氣，笑容便越發真摯起來。

百耳說做就做，回去後，果真收了幾張皮，然後又將穆送給他的苦紫麻分了一部分出來，用皮兜好，一併送到了瓦家。他前腳剛到，穆後腳也捧了幾個苦紫麻並一塊長角過來。看他的樣子，顯然是經過允的同意的。對此，百耳倒是毫不意外，就像當初他只給了他們父子倆四個苦紫麻，最終小穆卻拎了一皮兜來回報他一樣。只要有能力，這父子倆是絕不肯占人毫便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