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說啥。”
我抿了抿角,“爸,們都是好人,特別好的人。”
“是。”
爸爸點了下頭,“這個大妹子和舅媽都是熱心腸的人呀。”
“我這些天遇到了好些好人。”
我垂下眼,“和尚師父,方大師,那個出馬仙兒,都在幫我……”
爸爸笑了笑,空出一只手了我后腦勺,“這說明我閨心眼好兒,走哪呀,都能遇到貴人,早前兒的黃道士說的對,這就是場小劫難,好事多磨,渡過去就好了。”
我看向他,“是你和媽媽好。”
不然誰陪著我‘磨?’
爸爸怔了下,有些失笑,“咋能扯到我和你媽呢?”
“你們幫我治病,你們沒有放棄我……”
我說著,眼淚不爭氣的流出來,“爸,我花了家里這麼多錢,你也沒有怪我,我上爛了,你也沒嫌棄我,你幫我換藥,你還跟劉姨說是你沒洗澡,我知道你天天洗澡,三姑以前說你上有蔥花味兒你都不樂意,你好干凈……”
“閨,不說了,咱不說這些。”
爸爸眼淚也要出來,“栩栩,這回咱找到高人,掐了兒,這些事兒就全翻篇兒了,你就記著,你是爸媽的命子,只要你好,爸媽就好,爸媽為你做啥,都心甘愿,行了,不哭,哭了眼睛腫不好看了。”
我點了點頭,深吸了口氣緩和緒。
這段時間經歷了太多,跟著爸爸出門去看先生,我都會默默在心里計算花了多錢,會琢磨先生說的話,他們一說‘另請高明’,我也很怕爸爸一咬牙說不看了,先回家吧。
我從沒想過死,但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閉眼就是怪聲,心理都要出問題了。
尤其是那個劃車的男神病,他喊什麼給閻王爺報信兒,其實我當時特別害怕,我怕閻王爺真的接到了信兒,來抓我了可咋整。
幸好遇到的先生大多是好人。
他們讓我對這一行當起了很多敬畏心。
還有劉姨和舅姥姥這樣的熱心人。
是他們,讓我更珍惜這個世界,更我的家人。
……
車子上了高速,全程大概600多公里。
爸爸略算了下,大概要開七八個小時。
他讓我睡一覺,多休息。
我睡不著,后腰的包長大了,一坐車就被磨破了,膿隔著服滲出來,滋滋的疼。
好在座椅靠背捂著,味道散不出來,我不想爸爸分心,就忍著疼,和他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
爸爸一路狂飆,油箱都嗡嗡作響,每次一加速再輕踩剎車,我都會聽到異響。
就算我不懂車,也知道這趟之后,車子八得提前退休了。
進北江省后爸爸下了高速,看著地圖繼續朝大寶縣城開——
緯度越高,沿途的空氣越發的寒涼,在京中還能瞧到的依稀綠意在這邊徹底消失怠矣。
除了松柏,其它的樹干枝杈上只剩零星的枯葉了。
我忍痛上了一次洗手間,等爸爸時看著漫長的公路第一次會到地大博。
即便涼風蕭瑟,枝杈料峭,卻天藍氣清,山脈連延,有一種廣袤無垠的壯麗。
心也跟著寬闊許多。
黃昏時分。
終于到了地方。
‘鎮遠山’看似個山名,實則是個略微偏僻的小鎮。
這里地長百山支脈,爸爸在大寶縣買了地圖,導游似的給我講,這全縣的地貌有丘陵,山地,平原,沼澤,河流,另外還有礦產,說白了,就是個有山有水有樹林的地兒,自然資源非常富,絕對人杰地靈!
爸爸嘖嘖贊嘆,“白山黑水出豪杰,這種地方最藏龍臥虎,栩栩,你那胡姑姑肯定在這邊修煉過,越林深草的地兒越神奇呀!”
我牽著角,有一搭沒一搭的聽。
不是來旅游的,對這些介紹也不太興趣。
到了鎮里爸爸開始發懵,沒個電話,去哪找沈萬通?
開車到一家小超市門前,讓我在車里等著,他去買點吃的,順便打聽下。
實在不,今晚先找地方住下,休息一晚,明早再說。
我嗯了聲,等爸爸一進小超市,才咧著稍稍挪下后腰。
整個座椅靠背的下半部分,幾乎都要讓膿給滲了!
“栩栩,打聽到啦!!”
爸爸從超市一出來就滿臉喜,上車后遞給我一袋吃的,“沈萬通在這真是名人,剛我一問這超市的老板娘,說這鎮上的人都知道他,七八年前搬來的,一來就給鎮里捐錢,修了路,建了橋,他們鎮首富和他都是好朋友,這人呀,就住這鎮遠山里,上山后就能找到他了。”
“離這遠嗎?”
“不遠不遠,小鎮一共也沒多大,開車到那也就十分鐘……”
爸爸拿出一張紙,“你看,老板娘還給我畫了線路圖呢,說呀,經常會有外地人過來打聽沈萬通,開啥豪車的都有,他們鎮上人都知道,沈萬通是大先生,一般家里有啥事兒的都想上山找他看,不過他有規矩,甭管大小事兒,一天就接待一位事主,很多人來了都得排隊呢。”
正說著,爸爸眉頭一皺,“栩栩,你腳腕上的紗布開了嗎?咋出來味兒了?”
“沒有!”
我撐著笑,“爸,咱趕去找吧,一會兒天黑了,又得耽誤一宿。”
“對,抓時間!”
爸爸不敢耽誤,“天黑了不要,就怕要咱們排隊,你這事兒排不起啊!”
路很好找。
開車穿出小鎮商業街,直走,到達邊郊的一山林,大致地點就到了。
爸爸開車圍著山轉了轉,這片山勢呈南北走向,北面的山坡很陡峭,山底是大片干枯尖利的灌木叢,南面的山坡較緩,頂部趨于平坦,山底部有一條三四人寬的土路,蜿蜒的向山上游走。
“這就應該是了。”
爸爸研究了一通在南坡山底停穩車,“栩栩,咱下車吧,順著山道往上走,就能找到沈萬通了!”
一到我后背,爸爸當即大驚,“哎呀,栩栩,你這服都了呀!”
“沒事。”
我咬牙下來,嘶嘶的看著他笑,“后腰的一個包磨破了,爸,我忍得住,咱們上山吧。”
“我先給你換藥……”
“不用!”
我擺擺手,“爸,看完先生再換也趕趟。”
一路都過來了。
在這換也不方便呀!
爸爸沒轍,只得扶著我沿著路朝山上走。
沒走多遠,就在南坡山腳的另一端看到了停靠的兩輛黑轎車。
一輛是我二哥一直想買的奔弛。
另一輛二哥也提過,好像賓麗。
“哎呦,好車啊,還是從京中來的呢。”
爸爸驚訝的瞄了眼,“栩栩,看來這沈萬通真是高人,不行,咱得快點,別到咱不給看了。”
話是如此!
我越著急越走不快!
山路雖然不陡,卻是一直往上,游龍般,延著這山林往上盤。
爸爸看我腳吃力,就背著我走,可這不比平地,他每一腳都得高抬。
人又上了歲數,力跟不上,走了幾十米他就氣吁吁。
再加上我重,別看我才十二,高都一米六三四了。
臉兒是小孩兒。
高已經媲大人了。
爸爸開了一天車,已經很疲憊,又背著我上山,真真挑戰他極限來了!
走了十多分鐘,爸爸已是一腦門汗,怕我往下,他脊背就躬的很低,扛大包般,還得不停地往上顛我,每顛一下,我后腰就劇烈一抻,五臟六腑都跟著搐。
忒疼!
“栩栩,要不、要不你在這等等吧。”
爸爸撐不住了把我放下,呼哧帶的,“我先去沈先生家看看,行的話就找人下來背你上去,不然咱倆這麼走,太、太耽誤時間了。”
我連連點頭,“行。”
這麼背下去我也扛不住。
爸爸將我扶到路邊的樹旁等候,走了幾步他又不放心的折回來,“不行,有蛇來了咋整,你又不能跑!”
“爸,這都啥季節了!”
我愁的,“不會有蛇的。”
“這深山老林的,一旦有野豬啥的呢。”
爸爸四看了看,躬瞧見土路里面一棵壯的歪脖樹,“哎,我知道了!栩栩,你在樹上安全!”
“啊?上樹?”
爸爸不給我拒絕的空間,扶著我過去,手在我腰側固定,憋的臉漲紅,“一、二,起!!!”舉重似的將我抬到歪脖樹橫生出來的枝干上坐穩,這才些微放心,“栩栩,你就在樹上坐著等我,爸一會兒就回來了,記住,甭管遇到啥,都別啊,等我回來!”
我嗯了聲,上都上來了,就沒啥意見了。
老實的坐在枝干上,山里樹多,枯葉還沒落干凈,我坐上來,視線就有些阻,爸爸一閃就沒影了,只能聽到他腳步聲越行越遠。
風簌簌的吹過來,我了脖子,倒有一點好,后腰的被膿滲的服很快就被吹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