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這兩年來悟空的文章由揚州城向外擴散, 漸漸的傳遍了江南,而其文章的畫風也逐漸轉變, 由開始的男視角, 慢慢過渡, 到如今已完全是視覺。從古至今,完全以視覺來做文章的, 可算是麟角, 而悟空的文章能敢於踏出這一步,著實不易。
沈晚看了看手裡的書稿,這是剛寫完不久的, 是花木蘭代父從軍的故事。想了又想, 還是覺得如今火候不到,若現在發表諸類自立自強挑戰男權威的文章,未免也太過刺痛世人的神經。
嘆著氣將書稿在屜最底層,沈晚想,還是再寫上兩年言話本吧。
略一思忖,沈晚決定下手《梁祝》, 因爲覺得這個故事是有些代表意義的,祝英臺敢於打破世俗藩籬扮男裝與男兒比肩學習是其一,敢於衝破封建禮教束縛追求自由平等婚姻是其二,而其三……沈晚緩緩研磨,其三便是敢於反抗權貴的勇氣和無畏。
怕是沈晚和馮掌櫃的都沒想到,《梁祝》一問世,便使得揚州紙貴, 然後以讓人難以預料的速度飛速向周邊輻,短短不過一年的時間,墨香齋名聲大噪的同時,悟空也被世人知。
這是沈晚萬萬沒有想到的,同時這也是就不願看到的結果。於是喬裝去了墨香齋,十分鄭重告訴那馮掌櫃的,務必對的份守口如瓶,連別都需告訴外界是男子,馮掌櫃的當顧忌守寡的份不願多惹是非,便滿口答應。最後臨走時,沈晚又道接下來兩年間不會出新話本,也不會再踏足墨香齋了,那馮掌櫃的見諒。
馮掌櫃聞言大驚,雖有心勸說,可轉念又想寫不寫畢竟是人家娘子的自由,他這廂著實不該多加置喙。遂嘆口氣,便應了。
天福五年。
又是一年春好,原來不知不覺,在揚州城已度過了五個春秋。
這兩年沈晚果真如所說般,沒有再筆寫過一篇話本,閒暇時候,或是看看閒書,或是種種花草,亦或帶著英年在揚州城四走走,逛逛,領略揚州的人風景,揚州的人文之,日子過得倒也十分愜意。
要說這平靜的日子有什麼變數,那便莫過於令沈晚頭疼的那孟昱奕。這兩年來他常常不請自來,來了之後便殷勤的不像個二世祖模樣,又是挑水掃地又是給花草澆水除雜草的,偏的不會幹還瞎幹,幾乎是來了幾回就給沈晚的花草澆水澆死幾回,看的沈晚都眼疼心疼。
譬如此刻在拿著鋤頭在院裡揮汗如雨的孟昱奕,倒是乖覺不澆水了,可一鋤頭下去,半片珊瑚花的都沒了,氣得沈晚直。
二世祖知道錯了,杵在原地,一手拄著鋤頭,一手撓撓頭,甚是不好意思。
沈晚立在屋門口看他:「孟公子,我這真的是廟小,能不能煩請您這廂以後別來了?」
孟昱奕臉一僵,然後又嬉皮笑臉:「那可不,悟空的結局我還不知道呢,小爺我斷不能這般輕易放棄。」
沈晚看著他,他也看著沈晚,那專注的目又亮又灼,裡面他一直小心藏著的東西怕是不住多久了。
不由想起馮掌櫃前不久對晦的提起,孟昱奕因拒婚跟家裡鬧翻的一事。當時說起此事,馮掌櫃又惋惜又憾,說那方家世何等顯貴,品貌又如何出衆,裡又說著不解,不解他那侄兒爲何要斷然拒絕這般好的親事。他雖裡說著不解,可看向沈晚的神中,卻格外的意味深長,明明沒有做錯事,可在這樣的目中總約讓有種無地自容的錯覺。
是啊,不過一容貌平凡的寡婦,門第不顯、歲數偏大還帶一孩子,如何敢肖想江南如意織造坊的東家?江南如意織造坊是皇商,做的大都是皇家生意。
再看向孟昱奕,對上那雙含誼的灼亮眸子,沈晚便漸漸冷了心腸。如果未曾經歷風霜,或許還敢憑著一腔無畏之心去嘗試一段前途未蔔,然而有過那般千瘡百孔的經歷,如今又如何承擔的起上任何糾葛?哪怕僅是一一毫,於而言怕都是一場災難。
「孟公子。」
不帶毫的三個字令孟昱奕心慌了下,手腳也有些無措起來。
「是不是我將悟空傳的結局……」
「對對對,我得去給你買些花草來!可惜了這珊瑚花,都怪我笨手笨腳的……我,我再去買些回來!」慌的扔了鋤頭,孟昱奕逃似的飛快衝出了門,竟是不敢再聽沈晚多說半個字。
沈晚在屋門口立了會,然後轉回屋,研磨鋪紙,挽袖提筆飛快寫下三個字——悟空傳。
孟昱奕買完了花草,又在揚州城的大街小巷磨蹭了很久,這才再次鼓起勇氣來到了沈晚家的大門前。
敲了門後,不多會大門便被人從裡面打開,不等他多說半字,手裡便被塞了一摞東西,然後只聽砰的一聲,門便在他面前又被人重重關上了去。
孟昱奕僵的低頭看向手裡的一摞紙,悟空傳三個字刺的他雙眼發痛,痛的他想吼想……也想哭。
捧著悟空傳孟昱奕失魂落魄的回了墨香齋,臉上神似哭似笑。馮掌櫃的見此形,心裡約猜得什麼,卻未多說什麼,隻讓人安排了車,當日就讓人送那孟昱奕回江南。
坐在馬車上,他看著手裡的一摞書稿,只覺得相當刺目,刺的他連心都發痛。他想將其一頁頁撕碎了去,可又不捨得,便索折疊起來放在了荷包裡,想來便是眼不見爲淨吧。
到了江南歸家之後,孟父見他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也著實頭疼,索給他備了些銀兩,讓他外出游玩些日子權當是散散心。孟父只當他兒子會在江南周邊游山玩水,怕是做夢也沒想到他兒子連招呼都沒打,當天就揣了銀兩北上去了。
孟昱奕其實也沒想那麼多,他就是想離那揚州城稍遠些,因爲離得太近,總覺得心痛。所以就乾脆北上罷,一南一北,這般總夠遠了吧?
二月份的揚州已然天氣回暖,可此時的汴京城還在風雪加的嚴寒中。
今日早朝,霍相定下了幾條安邦定國之策,幷令衆大臣下達地方員,嚴格監管實施。
衆臣無不應諾,如今的大齊朝堂,已然是霍相的一言堂,至於龍椅上的那位……衆臣餘掃過那空的位置,心下無不冷哂,怕是不知窩在哪個宮裡日夜笙歌吧。
又理了幾本大臣上奏的奏章,見再無政事上奏,霍殷冷淡掃過一眼殿下衆臣,沉聲道:「既然無本奏,那今日早朝畢,退朝。」
「喏。」衆人齊拜,而後迅速躬朝兩側退三步,讓出中間一條通道。
霍殷從太師椅上起,大步下了殿,而後步履從容的打衆臣中間而過,約帶著上位者不怒而威的氣勢。
直待霍相走出了金鑾殿,衆臣方魚貫而出。
秦九早早的在殿外候著,見他們侯爺一出來,便趕忙上前遞了鶴氅又撐了傘。紛繁的大雪幾乎是片刻就在傘面上積了薄薄一層。
霍殷一言不發的大步走向宮外,秦九在後面亦步亦趨的跟著。
侯府的四駕馬車早就候在宮外,兩列侍衛披甲執戈候在兩側。霍殷出宮後就徑直上了馬車,幾聲駿馬嘶鳴後,馬車就緩緩啓,兩列侍衛就紛紛踩蹬上馬,策馬步跟隨在馬車前後。
這兩年霍殷位高權重叱咤朝野,凡是反對他的便不了被諸多腥手段鎮,因而結的仇家也不,明裡暗裡的刺殺也就更在所難免。
所以,一旦他們侯爺出府,秦九就會安排兩列全副武裝的侍衛隨,萬一有哪個不長眼的敢行那刺殺之事,便會毫不留的當場格殺。
不知爲何,霍殷總覺得此刻心裡有些煩躁,突然的就有種焦炙,就仿佛是即將有什麼事要發生,可他偏的抓不住個中要領,讓人心煩意。
皺著眉一把將車窗的簾扯開,外頭的冷風便忽的打了進來,迎面的凜冽冷風倒是吹散了些許躁意,令他清醒了些。
此時的汴京城正是天寒地凍的,城鮮有百姓外出,便是有那寥寥幾人,也大抵都是不得不出來討生活的勞苦百姓。
霍殷大概掃了眼後就要將簾放下,卻在此刻,目不期然掃到遠巷尾的一抹極爲耀眼的緋,冰天雪地裡想讓人不注意都不難。
霍殷盯著那抹影的時間稍微長了些,其中一侍衛敏銳的將目向那抹頎長的男人背影,而後打馬上前,低聲詢問:「侯爺,此人可有不妥?」說話間,手已握了腰中佩劍,一旦從他們侯爺這得到肯定答案,必要第一時間殺過去讓其斬於當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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