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好手續之后，賣契留在殷清瑤這里，明天早上他們要是不來的話，可以拿著賣契去衙門報關，家奴私逃可是大罪，所以也不怕他們不來。

夫妻倆拿到銀子的時候百集，對殷清瑤道了謝之后，相攜著離開。殷清瑤看著他們一家的賣契。

大壯姓李，他媳婦姓陳，兩個孩子大的李大龍，今年十二，小的李仙，今年十歲。打聽來的消息是他們原本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人，家里有幾畝薄田，老大兩口子一直在家里種地。

去年旱災，糧食顆粒無收，家里還有個病人，活不下去就把地賣了來府城做點生意，結果……賣地的錢都被孫二壯占了，在府城買了個小宅子，一大家子都靠李大壯在碼頭上干活養活著。

孫二壯嫌棄小妮兒吃藥花錢，沒辦法，陳彩云就也出去干活，供著小閨吃藥，他們夫妻倆都出去干活，老二兩口子就欺負他家兩個孩子，有一次李大龍聽見孫二壯兩口子在房間里商量著要把李仙給賣掉。

急之下他就背著妹妹逃出來找李大壯，李大壯回去跟他們理論，兩家就徹底撕破臉，孫二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他們一家四口給攆出來了。

他娘范氏被欺負慣了，也不敢開口求。

要不是被得沒有辦法，李大壯也不會自賣自……

殷清瑤握著一打賣契，一只手撐著腦袋發呆。李馨嵐悄悄繞到后，捂住的眼睛俏皮說道：“猜猜我是誰？”

“馨嵐表妹。”

李馨嵐佯裝生氣。

“一猜就中，不好玩兒，馨瑤好歹還會猜一猜是大哥或者是三弟。”

殷清瑤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整個綉坊里會跟我玩兒這個游戲的就只有你了。馨嵐表妹，我家的大宅子蓋好了，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住一段時間？”

李馨嵐果斷拒絕道：“我才不去呢，別以為我不知道，馬上就該收麥子了，你是想把我拐去當免費的勞力是不是？上次你給娘寫信說人手不夠，我可還記著呢！”

“小心眼，不去就不去，那等過年的時候你們回去住一段時間，你長這麼大還沒回去過呢吧？”

“是沒回去過，我是不是有點不孝順吶……不對，你剛才說我是三歲小孩嗎？才反應過來你罵我！看我不收拾你！”

李馨嵐氣呼呼地像一只小刺猬，對著殷清瑤的咯吱窩就撓，從小到大，還是頭一次有人這般跟玩鬧，除了一開始的不適應之外，慢慢的覺自己真的回到了小時候。

“別鬧了，馨嵐表妹，我錯了，我錯了還不嗎！”

正鬧著玩兒，外面傳來一聲高喊。

“表姐，表姐我回來了！”

李浩靖背著書包從外面跑進來，跑得渾都是汗，李浩南落后幾步，他走路的姿勢雖然從容，但是走得一點也不慢。算算時辰，兩個人比平常早回來一刻鐘。

方氏忙得沒工夫做飯，現在一家子都是在綉坊吃完了再回家。簡單打了招呼之后，李浩南把作業攤在外面的石桌上，喊了李浩靖先去寫作業。

這會兒天還不黑，方氏忙著裁剪布料，還要再等半個時辰才開飯。指揮著大家把布料裁剪好，招呼著買來的那些孩子，讓會做針線活的孩子們一起手，已經出來一批裳了，剩下的努把力，在天黑之前應該能做好。

王婆婆一下午蒸了好幾籠包子，有包子吃，也有新裳穿，買來的孩子雖然拘謹，但是都很開心。有的孩子吃了一個包子，把剩下的一個小心翼翼地用紙包起來塞進懷里，是怕下一頓沒得吃。

也或許只是習慣，有好東西自己不舍得吃，都要藏起來拿回家。

挨過的人都是這樣。

王婆婆蒸完包子，又和面搟面條，晚上做了綠豆面條，炒了一大鍋韭菜蛋鹵，還敲了蒜泥。聽李馨嵐說，綉坊的伙食天天都是如此，偶爾還會加餐吃，李婆婆手藝好，導致他們家一家幾口人現在早中晚都在綉坊吃。

這點好的，殷清瑤攪了攪自己的面條，吃了一大碗，還喝了一碗面湯。

吃完飯，晚上大家安置在綉坊后面的院子，殷清瑤跟杜鵑在前院跟繡娘們一。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王婆婆就起床蒸包子，院子里剛有點靜，在后院睡覺的幾個小姑娘聽見聲音，穿上服就起來了。殷清瑤醒的時候，院子里掃地的活都有人搶著干，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句話一點不差。

李浩南兄弟倆跟著方氏一起過來，吃了頓早飯上學去了。方氏手里提溜著一個大包袱。

“你娘出滿月，跟你們家搬新家我都沒法回去，這是我準備的一點禮，你帶回去，是我跟你舅舅的一片心意。”

以前因為他們一家在府城，只有過年的時候，讓李秀才給他們家捎點年禮，平常基本上回不來，那時候五房沒分出來，手里一分錢也沒有，幾乎從來沒有給他們回過禮，舅娘一點也沒介意。

殷清瑤把包袱接了，也沒什麼好扭的。

“那就多謝舅娘了。今年過年，您跟舅舅帶著表哥表弟們都回來，咱們現在有地方住！”

方氏把送到城門口，笑著應道：“行，十來年沒回去了，今年過年就回去住兩天！”

他們的綉坊就在西城門不遠，出來就有一家車馬行。馬氏出面幫租了三輛大車，沒等多長時間，就見李大壯一家背著包袱趕來。

他們一家四口的行李只有兩個包袱，李大龍跟李仙頭一次見殷清瑤，不免有幾分好奇。

殷清瑤看過去，李大龍的臉騰的一下就紅了。

“大龍，仙，這就是殷小姐，咱們以后就都跟著殷小姐了。快來給殷小姐磕頭。”

兩個人上前就要磕頭，殷清瑤上前一手扶著一個把他們兩個扶起來，說道：“大街上就先別跪了，咱們先回家吧。”

人到齊了，坐上馬車，不到半個時辰就到了碼頭。從府城往汝縣去，最近的路就是水路，他們沒有行李，分兩批上船。

碼頭上正有大船停靠，一個個子不高，留著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迎面走過來，右眼周圍有一圈青紫，看見他，李大壯的臉瞬間就變了。

“呦，這不是大壯嗎，不是不讓你來碼頭上干活了，誰通知你來的？”

來人語調怪氣的，李大壯的神氣憤，但是又不能把對方怎麼樣，昨天的一拳就徹底斷絕了他的活路了，今天要是再起沖突，萬一連累到旁人……

握的拳頭松開，他側往旁邊讓了讓，把路讓開。

“我今天不是來干活的。”

小胡子男人在他面前停住，看見他后的妻子兒再看看跟他同行的一群小孩兒，不懷好意地著胡子說道：“大壯，去年咱們前任知府才因為拐賣兒被朝廷問罪，你今天這是……”

船上已經開始下貨了，他們站在這里堵著路。

殷清瑤推了李大壯一把，對著小胡子男人說道：“人都是我買的，大壯叔是我家親戚，我請他回去幫我管著莊子，你有意見？”

小胡子男人一愣，殷清瑤不等他說話，催促道，“大壯叔趕上船吧，就剩下咱們幾個了。”

李大壯被推著往前走，只留給小胡子男人一個背影。

小胡子男人嘖嘖兩聲，自言自語道：“李大壯還有這麼氣派的親戚？他爹那頭的親戚不是死干凈了嗎？”

不過是一個小曲，殷清瑤并沒有放在心上，上了船之后，跟杜鵑在船頭坐下，手撥弄湖里的水。李大壯不好意思過來，讓陳彩云過來跟道謝。

“我們當家的讓我來謝小姐，多謝小姐給我們留臉面。”

陳彩云總覺得眼前這個比自己兒大不了多的姑娘不一般，說話也十分拘謹。殷清瑤沖一笑，說道：“我肯買下你們一家，主要也是看你和你當家的能吃苦，能干活，激的話就不用說了，以后聽我安排就行。”

“我們肯定聽小姐安排。”

陳彩云更加拘謹了，殷清瑤笑笑不再搭理，反而輕松了幾分，回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跟李大壯把剛才的對話說了。

下了船，碼頭距離板蠶村還有一段距離，但是大家都是窮苦人家出，殷清瑤不打算繼續租車，讓大家在外面等著，去驛館取了自己的信，帶著大家徒步往板蠶村趕路。

越走越偏僻，到后來，路上連一個人都沒有。一行人除了杜鵑之外都有點好奇。

他們見了趕著驢車往縣城送豆腐的宋大郎。

遠遠瞧見一大群人往村子里去，宋大郎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等看見為首的是殷清瑤的時候，咯噔就變了欣喜與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