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見,形勢比我們想象中的更加嚴峻。”
梁信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問道:“你我都沒有后顧之憂,可以放手一搏了,但你籠絡的那些人呢?他們就算對你真心效忠,一旦家人落逆賊之手,他們還能心無旁騖地幫你嗎?”
這次的主戰場在京城,所有人都逃不開。
為大梁朝的皇帝和太子,他們是不能用臣子家人的命威脅臣子效忠的,但是對方能。
既能威,又能利。
父子倆很吃虧。
“難道父皇不想借此洗牌嗎?”太子從剩下的半框消息中拿出一個封的竹筒,“您辛苦打天下,底下的人心思各異,枕邊甚至睡著猛虎……”
“能投奔猛虎的人,可見心中對您不滿甚多。邊這樣的人藏多了也怪沒意思的。”
“與其以后到掣肘,不如一刀切斷,現在看傷筋骨是疼了點兒,以后兒臣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梁信愣了愣,沒想到行事一向溫和的兒子這次竟然如此狠絕。
梁朝最初是在金陵建都的,后來為什麼北遷?
一來是他們梁家起事之初,要人沒人要糧沒糧,從金陵的貴族世家手中討要了很多好。
盡管之后的問鼎之路上,靠的都是他們梁氏自己狠絕拼殺,靠他們自己謀劃,但是那些人仗著最初的功勞,不斷手朝政。
不斷唱反調。
遷都是為了避開他們,給彼此一個緩沖。
二,是新貴族和舊貴族之間沖突不斷。
原本用手段制衡雙方即可,三足才能鼎力,此消彼長,此長彼消,此乃帝王平衡之道。
但是老百姓們經歷百年,早就疲憊不堪,迫切需要休養生息。
如果都城仍舊在金陵,就會陷三方爭斗,政令不通,最后苦的還是老百姓。
所以梁信用強的手段下令遷都,都城從金陵遷到遙遠的北方,也是無奈之舉。
只是如此一來,南邊那些人無人牽制,這些年越發不知收斂了。
“此次參與的人越多,越說明了一個可能。”太子并不在意圍在京城外面的兵馬,繼續說道,“更加讓我肯定了,他弄出來這麼大手筆,肯定跟南邊那些家族有勾結。正愁抓不到他們的小辮子,瞌睡了有人送枕頭……”
梁信將他遞過來的消息展開。
“南邊的馬場已經被豪強吞了?”
“這不是遲早的事兒嗎?這個局布了這麼久,他們終于上當了……”
太子咧一笑,輕松道:“等此間事了,就可以著手收拾南邊那些老家伙了。”
理想很飽滿,現實很骨。
梁信打擊道:“別忘了關外的韃靼人正虎視眈眈。開平衛外二十萬大軍境,大同府還有十萬,憂外患吶……”
“眼前的困境怎麼解?弄不好,那家伙真的敢宮!”
父子倆正說著話,宮城之外,梁明賢著絳紫的蟒袍騎馬在前,后跟著整整齊齊的大軍。
夜中,突如其來的大軍境,就連守城門的小兵卒也知道即將發生什麼,更何況是看守宮門的京營近衛。
“快去稟告皇上……”
宮門口的小兵話還沒說完,就被后趕來的上司一刀割。
被收割命的小兵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從看見叛軍的時候他的視線就沒有移開過,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還看著對面的叛軍一沒,而疼痛的來源來自后的同僚。
從嚨里往外噴涌,將他最后一理智在肚子里。
他想說有,但是永遠也說不出來了。
下一刻宮門大開,梁明賢緩慢悠閑地走進皇宮。
以往宮到宮門口就要下馬步行,到書房外需要卸甲上兵。
見了皇帝要下跪磕頭請安。
如今,他可以把坐騎騎進書房里,在對面之人驚恐的眼神之下悠哉游哉地坐下來喝茶。
那幅場景,想想都令人脈噴張。
全副武裝的兵將沖進皇宮,將所有的阻礙清除。
彌漫著腥的道路暢通無阻,看見還亮著燈的書房,梁明賢角勾起一得意的笑來。
孫大海開門,正對上一對噴著灼熱氣息的鼻孔,漉漉的,不知道什麼掃在臉上的,繼而發出哼哧一聲。
他被嚇得向后跌坐在地上,仰臉看著兩只蹄子已經踏進書房的畜生,怒道:“誰這麼大膽,竟然敢讓畜生進門!”
“不知道這是什麼地……”
看清坐在馬上的人之后,尖細的嗓子像是被人住,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空氣有一瞬間的寂靜。
梁信慢悠悠地抬起眼皮,語氣輕慢。
“來了,二哥怎麼不親自來?”
他還在理政務,梁明賢的視線從他握筆的手上落到他波瀾不驚的臉上,略帶著點疑。
“三叔知道我要來?”
梁信筆疾書,又寫了幾個字,才將筆放下,吩咐旁邊伺候的侍。
“拿下去晾干。”
侍哆嗦著接過奏折,又哆嗦著退下。
梁明賢嘖了一聲,說道:“三叔何必這麼辛苦呢,早點休息多好。”
梁信輕笑一聲說道:“政務不可懈怠,你不是想做皇帝?那就來看看做皇帝有多辛苦,當初你爹就是怕這份辛苦,才不敢坐這個位置,你倒是不差,有膽識謀略,比你爹強多了。”
這話怎麼聽也不像是夸獎。
但梁明賢真的走過去,拿起桌上的奏折看了一眼。
“朝廷很窮嗎?竟然連修建皇陵的經費都要克扣?”
梁信瞥了一眼,嗯了一聲說道:“不過都是后的事,有這個錢,不如多置辦些糧種,讓底下的衛所屯田墾荒,也能省下來一大筆糧餉。”
梁明賢又嘖了一聲。
“三叔這是聽了誰的建議?讓衛所屯田,兵將種地,傳出去不讓人笑掉大牙!”
“說起來,咱們都是一家人,三叔要是覺得太辛苦了,不如退位讓賢,侄兒替您收拾這個攤子如何?”
梁信將桌案上卷起來的圣旨扔給他。
梁明賢不明所以,打開看了一眼,驚訝道:“三叔真的要退位讓賢?將皇位讓給我父王?”
梁信冷笑一聲說道:“與其等著你著臣子們寫禪位詔書,還不如朕親自寫了送給你。不過,只怕你沒有命活著離開皇宮了。”
“所以,再看一眼吧,要是不過癮,這兒還有一封朕自己寫的罪己詔和繞過你爹,直接禪位給你的圣旨。端看你怎麼選了,會不會嫌你爹擋在前面礙事……”
梁明賢自忽略他說的沒命活著離開皇宮,低頭看著桌案上并肩擺著的兩道明黃圣旨,打開看了一眼,從勾微笑到最后笑得癲狂。
“三叔,您真是有意思,知道侄兒想要什麼,就憑這三封圣旨,侄兒也要留您一命,給您養老送終……”
話未落,一道疾風襲來,戒嗔猛然將他向后一拽,圣旨落在地上,被一簇火苗砸上,頃刻間就燒灰燼。
與此同時,宮墻之響起的腳步聲將他帶來的人包圍,雙方人馬拔刀對峙。
書房中的兩人面上仍舊波瀾不驚。
梁明賢拍手道:“早猜到三叔自負,沒想到竟然自負到如此地步,直接放侄兒進宮,不怕侄兒還有后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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